最初的菲尼斯·迦勒底的設計圖中曾存在一個占比極大的區域。

雖然坐落在苦寒的極地，馬裡斯比利希望能在這個星球的頂點拟作出一個溫室。

他的想法遭到大多數投資者的反對。

“沒有必要把資金浪費在無所謂的地方，”某個資方國的代表毫不留情面的斥責道，“迦勒底亞斯是為了人類曆史能夠延伸下去設立的觀測和研究機構，一切設計都應該遵從‘最大程度的為人所用’的原則。”

馬裡斯比利試圖以“溫室的循環系統對人類的延續亦是必不可少的部分”的觀點說服對方。

——失去星球的承載，人類的文明注定走向毀滅。

“作為時鐘塔的君主，還殘留着此等懦弱的人性嗎？”

資方代表不屑一顧，“即使是透支這個星球的所有生命力，也必須活下去。如果注定走向毀滅，那麼最後存在的那枚‘種子’，也必須是人類。”

關于設計的争論僵持不下，不久後，因為資金不足，迦勒底亞斯的啟動計劃暫時擱淺，溫室區域的設置這件事也跟着不了了之。

這些是我認識馬裡斯比利之前發生的故事，至于後來他的觀念發生改變的契機為何，随着他的去世已無法考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即使後來由阿尼姆斯菲亞家族控制了絕對的發言權（最大投資方），最終建成的迦勒底之中，并不存在這樣的區域。

馬裡斯比利放棄了嗎？

或許他并沒有忘記。

至少在我知道的所有房間之中，都放置着“不必要的綠植”。

明明是由人造新風系統維持溫度和氣體循環，把珍貴的水資源使用在澆灌植物這件事上真的沒問題嗎？偶爾會有staff發出如上疑問。

每每聽到這樣的言論，我隻能尴尬的笑笑，無法将解釋宣之于口。

其實人類很難觀測到自己的生命，從出生起就習以為常的事實就像雙眼視覺中被刻意屏蔽的鼻尖，而那些随着生長變化明顯的植物将“活着”這個概念放大，使之可視可察。換句話說，看似不起眼的植物，恰恰是在這個封閉工作區域中維持大家心理健康的關鍵因素——即為通過觀察另一個活着的生物，證明自己還活着的事實。

聽起來很滑稽，不是嗎？

說句并不恰當的話，瑪修·基列萊特于我便是這樣意義重大的“植物”。

與她擁有相似命運的我，在看着她成長，期盼着她幸福的過程中找到了這份偷來的人生的希望。

而她就像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将要走向的結局。

直到藤丸立香加入。

她茂盛的生命力為瑪修帶來某些積極的改變，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如今的我已經足夠幸福這件事。

*

羅馬尼從單人床起身，先前因為過度勞累的引發的眩暈已得到緩解，咖啡因也終于開始發揮作用。

他揉搓手指上的戒痕，重新把睡前脫去的戒指套回指根。

“......去洗個臉吧。”

回到管制室，達芬奇向他微笑示意，看上去一切如常。羅曼醫生偷偷松了口氣。

“情況怎麼樣？萊昂納多。”

羅曼醫生勉強自己也露出微笑，“她們還好嗎？”

“當然。”

達芬奇不動聲色的讓出司令官的位置，摁着羅馬尼的肩膀讓他坐下，“雖然沒能捕獲視野和語音，但雷達掃描到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立香他們已經成功抵達目的地....我想想，然後是爆炸，魔神柱的靈子反應，空間壓力異常，坍塌....嗯，中間無關緊要的過程略過不提，總之現在聖杯已經成功顯現，我把靈子轉移設定成聖杯的波動與瑪修的體征同頻的時刻。安心吧。”

羅馬尼一口沒咽下的空氣堵在喉嚨。

等等，怎麼聽都不是可以省略的過程吧，天才的跳躍性解題思路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夠理解的！

羅曼醫生迅速切入監控，各種雜亂的波動線條闖進雙眼，他迅速在其中篩選異常峰谷，不過還好，正如達芬奇所說，雖然在他離開崗位的睡眠期間經曆了不少“危機時刻”，立香她們的生命體征目前還算平穩，沒有遭遇危險的迹象。

隻是，有點奇怪。

“萊昂納多，這裡。”羅曼指着其中一條微弱的靈力波動，“這條線路脫離了立香的體征。”

“......”

達芬奇搖搖頭苦笑，“注意到了啊。”

那本應該是屬于迦勒底特殊召喚四号例，代号“人王蓋提亞”的從者的監控信号。

“這是指？”

“在那之前，看這裡，羅馬尼。”達芬奇将信号拉回到稍早前，“藤丸的魔力有一瞬間被抽走的記錄，我想，這和‘人王蓋提亞’的信号飄離有一定關系。”

“信号飄離意味着獨自行動狀态，其中存在兩種可能。”

達芬奇伸出兩根手指，“其一，禦主與從者間的契約切斷，從者依托自禦主那裡汲取的魔力處于續行狀态。”

她壓下其中一根手指，面色凝重，“其二，人王蓋提亞主動叛逃。”

“抱歉羅馬尼，因為魔神王和我方蓋提亞之間的特殊關系，我的計算不能排除第二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