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托斯的觸角越過溝壑朝衆人腳下延伸而來。
白色基底上的赤紅眼珠,在瑪娜點燃的礦石熒光映照下像成串兒汁水盈溢的紅色果實,如同發出邀請的善意之手,觸角停駐在幾步遠的地方。
高明的談判者擅長把握進退的時機。
巴巴托斯并不急切于讨要回答,他陷入靜止狀态,給予藤丸立香充分的考慮時間。
他們都很清楚目前的處境。
蓋提亞壓抑怒火,強迫自己留在立香身側。
巴巴托斯已然搶占先手,若非足夠高明的手段無法輕易破解陽謀。
若之前的推論正确,那麼對于魔神王蓋提亞來說,第四特異點的聖杯是人理燒卻的“保險栓”,卻不是必然要保留的關鍵。參透這一點的魔神蓋提亞比初見時更難應對——聖杯被當做“獎勵”主動放在台面之上,那麼它也可以随時被魔神們毀掉。
于魔力匮乏、孤立無援迦勒底來說,這原本就是不對等的賭局。
藤丸立香的心底湧上不可名狀的情緒。
此時此刻的大家、包括迦勒底的同伴們都還未能知曉,有一個僅僅存在于藤丸立香記憶中的秘密。
最後的人類,最後的禦主。
隻是現在的大家這麼認為罷了,其實——
“這是魔神的叙述詭計,前輩!”
瑪修擋在立香身前。
“在兩位偉大的作家面前這麼斷言或許自大,但是請允許我說明。”
“何必自謙呢,夢幻一般的少女唷。”莎士比亞向瑪修躬身行禮,“劇作家的确握着描繪夢想的筆,但在觀衆們看來,主角的發言比吾等的旁白更具有魅力!”
“我沒有意見。”安徒生捏着下巴思索,“瑪修,你的意思是魔神柱巴巴托斯對我們說謊了嗎?”
瑪修搖頭否認。
“不,魔神大概不會說謊,但可以隐藏部分事實對我們的進行誤導。”
少女解釋道,“自我們抵達此處,巴巴托斯似乎一直在刻意稱呼前輩為最後的人類,我想這并不準确。前輩是人類這點毋庸置疑,但以人類作為整體集合的角度來進行考量,範圍或許比我們想象的更為寬泛。”
“是指部分從者也曾是人類、或者....”安徒生的話戛然而止,少年面容浮現出與表面年齡違和的悲切,“瑪修,難道你是想說——”
“是的,安徒生先生。”
“雖然沒有挑明,大家好像都已經猜到了。”瑪修将手放在胸口,露出坦然地微笑,“其實我是為了與英靈融合被制作出的試管嬰兒,某種意義上的人造人,是亞從者的同時也是作為人類的存在。”
“前輩,記得在這個特異點我們第一次在濃霧中遭遇人形敵對方時你曾經對我說過,人類的可貴之處在于心而非形體,我可以認為,是否擁有‘心’是判明人類的關鍵嗎?”
無法反駁。
藤丸立香突然覺察到自己與巴巴托斯一樣,正利用大家的思維慣性去扭曲普遍認知,以保護一個人的名義,對瑪修同樣身為人類的事實避而不提。
“抱歉,瑪修。”她低下頭。
卻被學妹輕輕捧住臉頰阻止,少女禦主直直對上瑪修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