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為她殺人，你得選擇讓她恢複理智，免受過往的苦痛反複折磨，隻有這樣，才不會有最壞的一天。”

她所說的最壞的一天，是兩面性的，對塞壬來說是這個世界遭遇滅頂之災，莫芙是失去對方，也可能是她有一天沒躲掉刀尖。

莫芙低着頭沒有反駁，她罕見地陷入許久的緘默裡。她有許許多多關于娜羅的記憶，初見的時候，和現如今。

最可惡的是她居然沒辦法反駁塞壬說的話，對方就像早就知道這一切了一樣，對目前的情況了熟于心。

問她的那些話反而像是在試探自己的态度，頭一次，莫芙認為塞壬有些難纏。

厄裡斯的視線在塞壬和莫芙之間來回。

它面前這兩個人，屬于一山更比一山高，不管莫芙怎樣伶牙俐齒，塞壬總能精準戳在她的痛處上。

“……真奇怪，你是怎麼知道那麼多事情的？”

“這樣的事情不好嗎？”

塞壬笑容可掬，她可不會告訴莫芙自己之前在她身上裝了魔導器裝置，偷偷觀測了她們十年。

“哇，真惡心。”

莫芙掀了掀眼皮，她好歹是龍，掌握着至高的特性，與她相比，現在的塞壬存在着無法彌補的差距。

她道：“如果你還有那雙神奇的眼睛，可能我還無法看破吧。你确實像一朵蝴蝶最喜歡的花兒，開的漂亮，看起來無害，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也是個很危險的家夥。”

“是嗎。”

這或多或少讓人感到了意外，又在情理當中。塞壬的目的确實不純，會給娜羅帶來怎樣的後果都是未知，但她所說的話又無疑給莫芙觸動。

所以，莫芙也做出了決定。

她默認允許塞壬跟在自己身後，一起走在去找娜羅的路上。她們誰都沒有挑破，又都默契的達成了暫時的共識，目前為止她們都有各自需要的，需要做的事也相同。

不管怎麼樣， [故事的編篡者]是海港城唯一的希望，必須“管控”娜羅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在神話當中能夠逆轉時之空間的力量，非常神奇，這簡直就是一張反悔券。

多少人在面臨兩難時做錯了抉擇，而抱憾終身，擁有一個能逆轉時間的特性，真的很難不讓人驚豔。

森林小道逐漸變寬，河水湍急的聲音由遠至近，空氣裡傳來水霧的濕潤。

視野陡然開闊，面前的森林被洪流瀑布攔腰截斷，如狂奔中的水之巨獸，咆哮着朝大海的方向彙聚而去。

莫芙閉着眼睛四處嗅嗅味道，像在認真辨别那可以隐藏起來的氣息的方向，随後朝着上流方向一直走。

“你可要機靈點，要是太輕易就死掉，可就沒意思了。”

“當然。”

西大陸共有一個帝國和四個王國，這裡的漁業和礦業發展比其他地方都要繁茂，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多山多河。

森林并不茂密，走了沒多遠就出現了一塊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數十乃至上百條溪流從高山深處流淌而下，四面八方的彙聚為一條聲勢浩大的洪流。然而這樣的壯麗，對海來說，它僅是稍大點的水花。

塞壬站在高處眺望遠處的景色，說實話，山川河流與茫茫大海的交彙，那樣的畫面美是很美，但也令人毛骨悚然。

她下意識的擡起頭，但現在是白天，天空上隻有因為龍息的關系而聚集的黑雲，而它們現在似乎正在醞釀着暴雨。

“喂，幹什麼呢？發呆的話我可不管你了。”

直到莫芙的不遠的地方喊她，塞壬才回過神，忙跟上對方的腳步。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多愁善感，甚至可以說敏感起來了。塞壬眸色微深，答案她無法得知，驅使她行動的理由既蒼白又模糊。

——

低矮的山洞深處傳回陰冷的山風，莫芙直接跳了進去，龍的夜視力根本不用說，她走在黑暗裡也跟走在太陽底下沒什麼區别。

厄裡斯怕黑，塞壬得拿出一根蠟燭狀的照明物。

滴答滴答的水聲從裡面傳回來，走了十來分鐘，兩間低矮的木屋在洞深處隐約顯現。這裡原來還有一條地下暗河，難怪近來後就一直感到刺骨的低溫，而木屋就蓋在暗河的邊上。

莫芙甚至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好幾支新魚竿，挂好魚餌後就把它們安置在木屋的扶手架上。

“她在這。”

還沒有進屋子，莫芙就已經發現了那道熟悉的氣息，回頭特意提醒了下塞壬。

對方是遠超尋常魔王的存在，如果她藏起氣息，那以現在的塞壬是無法察覺到的。所以塞壬點了點頭，示意對方自己明白。

莫芙變回了小黑龍的形态，一蹦一跳的從窗口進入木屋，不久，那扇緊閉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面對這無聲的邀請，塞壬并沒有過多遲疑，擡步踏上階梯，輕輕推門而入。

如她所想的那樣，屋子裡并沒有任何燈光，因為蓋在暗河邊上，環境難免濕冷嚴重。但無論是莫芙還是那個人，對這些都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莫芙用龍腦袋指向角落。

明明屋子裡就有一張床，但上面的被子幹幹淨淨，沒有任何睡過的痕迹。倒是角落的位置，有個很明顯的人影滑坐在那，擡起的胳膊環抱着雙膝，腦袋埋在膝蓋上。

尚且流淌着水痕的黑色長發從她的肩上滑落，掉在木地闆上，暈染出數道淺淺的水痕。

她沒有醒來的迹象，倒不如說塞壬根本不知道娜羅是睡着的狀态還是清醒的狀态。

莫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俯趴着，像一隻大大黑色狗子，擔憂着對方，又不敢輕易上前，隻能無助的擺着尾巴。

塞壬感覺自己腳下踩到了什麼，她低頭一看，居然是那把還插在刀鞘裡的黑刀。這刀距離娜羅足有三米的距離，如果塞壬想彎腰撿起刀，或許對方來不及搶回。

塞壬不會撿，如果有這樣的行動就太傻了，她很肯定娜羅會瞬間來到自己面前殺掉她。

她試着朝娜羅走過去，不光塞壬一個人緊張，莫芙和厄裡斯同樣密切的關注着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