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從水桶裡勺起清水,将它們倒在十字墓碑上,讓幹淨的水沖刷掉墓碑上的塵埃。
擺放在墓前的鮮花五顔六色,花開正盛。
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似乎并不是壞事。
平靜,甯和,沒有紛争與壓迫的簡單日常。
“厄裡斯,我和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聯系也消失了,結果我并沒有按照當初誇下海口的那樣,在母親的生命中,長命百歲。”
媽媽一直認為塞壬覺醒了星眼後,會活不過十年,所以才會反複做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事,被樞機主教騙的很慘。
以前她對這樣的媽媽,是難掩失望的,被至親的人傷害,無數次面臨死亡。
她并不憎恨媽媽,隻是覺得,自己必須要長命百歲,隻有這樣才能讓媽媽安心,從主教的欺騙中徹底清醒。
可是如今看來,她并沒有做到。哪怕現在的塞壬擁有停滞的時間,但對媽媽來說,塞壬已經死在了二十二歲那年,因為她沒能按照約定那樣回來。
推動帝國加速覆滅的因果,也有她的幹系,倘若塞壬沒有被刺穿心髒掉下深淵,而是恢複了生命力好好的回到神殿呢?
打破十年的任期,揭穿那些上位者虛假的面具,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或許就不會讓矛盾激化到發生大戰争的程度。
可惜那些都是假設,現實總是空虛的。
——
“今天就是那孩子的二十歲生日了,是時候把這個送給她當禮物。”
清晨時,塞壬整理出來一件早已備好的禮物。厄裡斯懶洋洋的蜷縮在被窩裡,不願意在冬天裡早起。
這個時候才有真切感覺呀,離第一次遇到菲妮克斯的那天,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一年。看着一個小孩慢慢長大成人的過程,真的很神奇,感覺明明才過去一會會,人就已經長得那麼大了。
當初收留的那一批孤兒很多都已經離開了這裡,僅有幾名自願留下充當孤兒院義工,繼續照顧後面進來的孩子。
塞壬仍然是舍不得離開這裡的,但是并沒有别的辦法,她的樣子十年如一日,從未改變。在繼續留在同一個地方,容易讓人心生疑惑,而且她阻止菲尼克斯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并沒有繼續被深淵蠱惑,在接受了許多神殿知識後,菲妮克斯已經能明辨一直以來在她耳旁說話的[寰宇巨蛇]是個怎樣的存在。
聽說她要去别的國家冒險,趁分别之前,塞壬必須把這件禮物送出去。
“菲妮克斯昨晚就走了,至于什麼時候回來,她沒有說。”
“……她已經離開了?”
“對啊,咦原來塞壬老師不知道這件事嗎,我還以為她什麼事都會提前跟您報備好的。”
心情陡然有些複雜。
應該傷心對方的不告而别嗎?離别這種事,總是傷感的,按那個孩子的性格不會喜歡這種肉麻的氛圍。
塞壬暗自握了下裝着禮物的盒子,收斂自身的情緒,按以往那樣溫和的同已經年邁的老院長道别。
她講述了自己年少時的夢想,是要走遍整個大陸,乃至大海另一端的三塊大陸。
“塞壬,我們都很感激你帶來的一切,如果沒有你的幫助,這裡根本就支撐不下來。”
老院長已年近花甲,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鏡,嚴寒冬季中,她穿着厚實得體的衣物。
這棟房子修繕的很好,壁爐裡有足夠多的柴火,庫房裡也有很多餘剩的火之魔法石,地窖裡的糧食足夠整個孤兒院撐到春天的到來。
而這些,全是由塞壬一人出資。
“如果你決定要離開了,我們所有人都會舍不得,但我們也知道,你為這裡付出的已經太多了,而我們唯一能做到的,隻有順從你的一切意願,帶着對你的祝福與不舍。”
“請不要這麼說,其實這裡曾經是我的故鄉,過去的戰火将它摧毀,但這些孩子會成為這片土地的希望,我期盼它的新生。”
是的。塞壬帶着那些孩子,長途跋涉回到這片土地,僅僅是因為這裡曾經是養育了她長大的推塔安大神殿。
盡管早就已經毀于戰火,已經分辨不出原本的樣子了,但那間小小的孤兒院矗立在雜草叢生的山腰上,已是彌足珍貴。
她曾經也問過老院長為什麼把孤兒院蓋在這樣的地方,對方的回答亦是讓她深感觸動。
後來在另一個山腰上,她尋找到了自己母親的墓碑,已經破破爛爛了,所以塞壬給弄了新的。
自己的母親很喜歡顔色濃烈的花,所以塞壬經常會挑選稱心如意的漂亮花兒,把它們的種子撒遍後山。
來年的時候,就能看見那漫山遍野的花,将那孤零零的墓碑簇擁。
“我很愛這片土地。”
帶着餘溫的眼淚滑落她的眼眶,在那霎時,太多的記憶過往湧現。讓塞壬難以自控情緒,她難得的像個孩子,用手心擦拭臉龐。
明明是一張很漂亮,溫柔的臉,讓人不忍心她露出這樣脆弱的神情。
老院長看塞壬的年齡也符合帝國戰争爆發的時期,以為她是哪個沒落的貴族小姐,上前輕擁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後山那個墓碑我們所有人都會幫你看護的,等你以後回來,再去看看她,好嗎?”
“謝謝您,院長。”
那天真的下了很大的雪,塞壬把身上餘下的金币全留在了孤兒院,隻帶着厄裡斯離開。
她走在茫茫天地,開始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我們去找娜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