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瀝瀝,插秧、灌溉,狐狸早已輕車熟路。
轉眼四月底一切齊備,賀清來昨夜便叮囑一聲,今日該是收拾東西、預備進鎮子的時候。
狐狸很興奮,小鼠們依然,一大早便收拾行李,什麼都想裝上——圓圓抱着松子糖,一個勁地往包袱裡塞,不論是空暇還是邊角,能放進去便放進去。
飽滿的糖粒一顆堆一顆,鼓鼓囊囊。
條條則更加勤懇認真,從衣箱中翻找各色發帶:“大王!帶一條粉色、一條藍色,好不好?”
“好。”狐狸疊着被褥,一走就是兩個月,這些要洗幹淨收好,免得沾灰。
小晏慢吞吞地爬來爬去,将狐狸慣用的木梳子放進包袱,接着從小櫃子裡捧出一朵紅花:“大王,石榴花帶上吧,好看哩。”
“好呐,都能帶上。”
“你們把屋子搬空得了。”青蛇盤曲在窗台上,冷冷笑了一聲。
狐狸拍拍手,環顧一圈,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隻是帶幾身衣裳和常用的物件,其餘的杜衡會為學徒們準備。
墨團叽叽喳喳滿屋子飛,興奮地不知所措,她是個有“身份”的雀兒,通靈性,懂人意,即便到了鎮子上,照樣自由來去,渾身輕松。
日光漸漸上移,隻聽門外輕輕兩聲叩門,賀清來說:“衣衣,準備走了。”
狐狸答應一聲,抓起床上包袱,一個滿滿當當,格外充實,另一個薄得隻有一層布皮兒——小鼠們叽叽喳喳,一個接一個爬進去,條條忙慌指揮:“先讓小晏進!”
包袱下襯了衣裳,算是個舒坦小窩,小鼠們各自做好,狐狸将包袱皮一蒙,扭頭看去——青蛇不為所動,懶懶翻身,晾着珍珠白肚皮。
狐狸挑眉,作勢欲走:“我們走啦?”
隻換來青蛇一聲冷哼,她翻過身子,昂着腦袋:“過來。”
狐狸笑眯眯上前,伸出手腕,青蛇終于大駕光臨,再次盤在袖子下,這小青蛇,輕易不得見,若是不小心露出,怕别人隻當是個色澤極好的翡翠镯子。
出了門,賀清來靜靜站在門前,豆兒黃滿地亂竄,兩人并肩而行,少年不着聲色瞧了一眼狐狸包袱,圓圓不怕他,從縫隙中探出腦袋:“賀清來!吃不吃松子糖!”
狐狸順手從包袱中摸過一顆,遞給賀清來:“圓圓請你吃松子糖。”
賀清來接過,微微笑着答謝。
豆兒黃瞧見了包袱裡的小黃,雖然有些局促地貼着賀清來褲腿,不肯朝狐狸近一步,但此時也昂着腦袋,小聲嗚咽着打招呼。
小黃探頭一笑,接着扭頭叮囑:“上了車,可不能輕易露出腦袋!要不讓人看見啦!”
小鼠們紛紛應答,墨團歡快飛高,一陣青煙似的飄過天空。
蘇昀今日恰好要交付書稿,便由他獨個趕車,冬日的布篷子卷起兩邊,書稿整整齊齊包裹着碼列,登上了牛車,狐狸摘下包裹,放在腿邊。
豆兒黃興奮極了,繞着車轅跑來跑去,尾巴搖得重影。
待牛車一動,小狗一個猛跳,極其矯健地落入賀清來懷抱。
四月底的天漸漸變熱,迎面微弱的風不足涼爽,蘇昀一面趕車,一面掏出兩柄扇子遞到後面:“你們扇扇風。”
狐狸拿了一柄折扇,一展,隻見紙面上畫着一枝桃花,鮮妍明亮,她笑道:“這是誰畫的?”
用筆簡單,花瓣纖巧,枝幹十分流暢,但卻不是苗苓的手筆——苗苓的畫,雖一向是些花啊鳥的,但是十分大氣,揮筆之間不拘一格,不失精巧。
蘇昀笑道:“猜一猜?”
賀清來也在翻看折扇上的畫作,他那柄是十數杆瘦竹,風骨林立,青綠薄淡。
“是阿延畫的,我剛看見時也很驚訝!”
“梁延?”狐狸一時不敢相信,訝異歡喜,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邊,啧啧稱歎:“真看不出來,真厲害!”
“阿延雖然平日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實際上很細心,也很好學,很愛問我些學識。”蘇昀道。
隔着包袱皮,狐狸覺得一隻小爪子輕輕碰了碰她的小腿,狐狸心領神會,蘇昀不能轉頭來說話,對面隻有個賀清來,于是她很自然地下移折扇,展開在包袱縫隙前。
小鼠們不敢高聲言語,隻能瞪着黑豆眼睛,無聲贊歎,蟬娘又指賀清來,少年抿唇,默默挪下折扇展示。
等走出大山蔭蔽,太陽立即耀眼,狐狸打開扇子遮在頭頂,偶爾晃蕩,送來陣清風惬意。
花香陣陣,還有溪水清氣,狐狸有些惬意地眯着眼睛遠眺群山,豆兒黃挪動身子,将腦袋伸出車外,高興地搖晃尾巴。
趕在正午前抵達平河鎮,蘇昀駕車将兩人送到藥堂門前,剛站上台階,杜衡便迎了出來,笑道:“清來,衣衣!”
“杜大哥。”蘇昀問好。
杜衡忙道:“小昀,後面正做中飯呢,你吃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