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請來杜爺爺一瞧,老人沉吟幾許:“不妨事,稍有風邪入體,衣衣,你先熬紅棗姜湯讓清來喝兩碗,發發汗,再吃一丸散熱解毒丸。”
狐狸從藥箱中找出藥丸,顧不上送杜村長回去,先打來一盆溫水,打濕帕子,小心敷在賀清來額上。
接着便忙慌去了廚房,小鼠們正縮成一團,見杜村長走了,這才敢冒頭,蟬娘小心道:“大王!賀清來怎樣了?”
“發熱呢,”狐狸在另一個竈肚生火添柴,粥鍋下隻剩紅炭,尚且溫着湯飯,可也沒心思吃,“我得添水煮姜湯。”
條條急忙翻櫃子找出一大塊姜,狐狸找出紅棗,泡進水中搓洗幹淨,接着将紅棗一切兩半,取出棗核,切好姜片,一起冷水下鍋。
竈肚中的柴火熊熊燃燒,這次小鼠們可不敢承擔添柴燒火的責任,墨團原想遠遠看一眼,誰知剛一探頭,冒出的火星子飛出三寸,差點燒了她腦袋,小鳥吓得叽叽喳喳,又想起賀清來病了,複又噤聲。
狐狸卻微皺着眉,手上不停添柴,猶覺燒水太慢。
似乎是坐立難安,狐狸又忽然站起,快步進了正屋,賀清來猶自昏睡,揭下帕子,打濕一遍,狐狸細細擦過他燒紅的臉,少年似乎感覺到一陣舒适清涼,夢中困鎖的眉宇略略松快幾分。
擦了兩遍,狐狸敷上帕子,扭身出門,這時才聽見姜湯開始咕嘟嘟冒泡,不多時便慢慢翻滾,泛着淡淡橙紅的湯水掩蓋在白浪下。
柴火燃燒,發出噼啪聲響,姜湯翻湧地厲害,狐狸拿來空茶壺,灌滿後端起茶碗回了正屋。
倒出一碗姜湯,狐狸指尖緊貼碗壁,滾燙熱意蔓延而來,她小心吹去熱氣,來回濾過茶水幾次,待指尖溫熱,便将藥丸化入水中,這才小心翼翼将夢中少年扶起。
賀清來靠在她肩頭,額上帕子稍稍歪斜,有殘餘水珠流下,蜿蜒水迹沒入賀清來衣襟,狐狸才心罵自己,手忙腳亂,竟不知道先拿下濕帕子。
不知為何心煩意亂,狐狸眼神一掃,那帕子自己飛起,落入木盆。
狐狸小心喊道:“賀清來,你醒醒,喝點姜湯,發了汗就好了。”
賀清來含糊睜開眼睛,呢喃一聲,正是燒得口幹舌燥,狐狸端着茶碗遞到他唇邊,一碗姜湯喝盡,少年似乎才略略回神,微微咳了兩聲,啞聲道:“衣衣。”
狐狸答應一聲,關切問:“賀清來,還喝姜湯不喝?”
“喝。”賀清來隻能吐出這一個字,看他模樣,仍在頭暈眼花之中,狐狸小心将少年放下,再倒一碗,複又照顧他喝下。
解了口渴,賀清來臉色好了兩分,唇色不再發白發緊,狐狸扯過被子,嚴嚴實實将他裹住:“你再躺一會,我去給你熬藥。”
“嗯···”賀清來閉目,低低應了一聲。
狐狸掩門出去,即将走出院子,卻還放心不下,朝廚間衆鼠叮囑:“你們進屋看着賀清來,他要是有什麼事,趕緊來尋我,我就在杜爺爺家熬藥。”
墨團率先飛出,蹿入竹門:“大王,我來照看賀清來!”
狐狸出門,一路跑到杜爺爺家,杜村長已經熬上了藥,狐狸殷勤接過這活,扇風添炭,略等兩刻,包了帕子,端着滾熱藥壺回來。
剛一進門,便看小黃、蟬娘和墨團都圍在床邊,豆兒黃不知何時進來的,也靜靜守在賀清來身邊。
賀清來似乎昏睡地不踏實,一聽見腳步聲,便撐着手臂試圖坐起,狐狸趕忙攬過他靠在肩上,将藥碗遞近:“喝藥啦,賀清來,你别怕苦。”
黑乎乎的藥汁,冒着熱氣,光是看着都一陣苦味,蟬娘探頭來看,也捂着鼻子後退:“好苦!”
賀清來閉目,唇邊卻稍揚起,啞着嗓子低聲道:“良藥苦口。”
喝了藥,賀清來才昏昏沉沉睡去,狐狸守在床邊兩刻鐘,見賀清來夢中漸漸發汗,額頭、鼻尖、面頰都是一層汗珠,臉上酡紅漸漸退卻,變作淡淡粉色,這才放下心來。
少年連發際都一片汗濕,狐狸換了一盆溫水,給他細細擦過。
早過了正屋,可連小鼠們也忘記了吃飯這件事,要麼守在竈間、要麼守着賀清來。
半個時辰,賀清來不再出汗,面色逐漸如常,呼吸勻稱,這才真正熟睡過去。
待賀清來再醒過來,便已經是日暮時分,狐狸從杜爺爺家抓了藥,中午的白粥冷成一團,燒火熱好,小鼠們和狐狸胡亂吃了兩碗,算作晚膳。
吃過飯,趁着賀清來還沒醒,狐狸燒火添水,切些山藥,重新熬一鍋清粥,接着又煎藥,狐狸謹記火候和杜村長叮囑,三碗水熬成一碗。
狐狸做足了準備,拿來家中果脯、糖點一碗,才端着湯藥和山藥粥進了正屋,暮色迫近,屋子裡昏昏沉沉,剛踏入房内,便聽見賀清來的聲音:“衣衣?”
聽起來好一點了,狐狸心想。
點了燈,豆兒黃在床邊嗚咽一聲,起身查看,輕輕用鼻尖拱了拱賀清來搭在床邊的手,賀清來略有精神,便啞着嗓子笑了一聲:“豆兒黃,我沒事。”
将少年扶起,賀清來面不改色喝了藥,藥碗剛剛挪開,狐狸卻趕忙捏着一塊果脯湊到他唇邊,少年微頓,張唇咬下一口,細細嚼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