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深吸一口氣,緩緩直起腰闆,避開青蛇的臉。
開闊打谷場上人來人往,狐狸現在開始慶幸青蛇不是人身——否則那幸災樂禍的表情隻會更加生動···更加欠揍。
小桃正在打稻,見狐狸走來,趕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跑上前來幫忙:“衣衣姐!我幫你擡下來!”
打谷場上各有分區,小桃和狐狸一起将稻谷送到譚丁香那側,一起抓着袋子将稻谷傾倒而出,小姑娘又格外殷勤體貼地擺好鋪平,方便譚丁香打稻。
“謝謝小桃。”狐狸說。
小姑娘一把擦去額頭上的汗珠,笑得明媚又爽朗:“小事呐,衣衣姐,我去忙啦!”
女孩步履歡快地跑遠了,舉手之勞,能抽空幫一幫狐狸,已足夠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好。
譚丁香正忙着打谷,她頭上包着那塊熟悉的藍頭巾,見狐狸過來,擦着汗招呼道:“衣衣,你隻管歇一歇再搬,我自己打稻子就成。”
“嗯!”狐狸拾起袋子,又往稻田去。
場上熱火朝天,幹活的幹活、吆喝的吆喝,明燦燦一片稻子,伴随着女子高高甩起的雙臂,連耞不斷地抽打在稻谷上,“哔駁”般聲響,谷粒争先恐後地飛出,下豆子似的落下,密密麻麻一片。
遠離着喧嚣,狐狸唇角一彎,“小青蛇,我聽過一個白蛇的故事,你知道不知道?”
“白蛇?不知道,我連跟我一樣能修煉的蛇都沒見過。”小青蛇滿不在乎。
可緊接着她便又憤憤不平起來:“哼!要不是沒碰見過同類,我才不會興沖沖招惹你!”
小青蛇喋喋不休,自言自語。
“死狐狸成了人也不知道得瑟一點,我要是知道你三百多年道行我會來找你玩?!”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能被扔上天?!你知不知道,鳥都跟我飛在一起了!奇恥大辱!”
“要不是認識你,我至于吃倆雞蛋就得幹農活嗎?!”小青蛇越發憤懑,前不久還因為自己不成人形、不能抱起稻谷而萎靡不振,現在便又張牙舞爪、胡言亂語。
“衣衣,我把這袋放下,也去搬丁香姐的稻谷。”賀清來這小子真倒黴,正巧撞在了青蛇槍口上。
看見毫不知情的少年,青蛇咬牙切齒,尖牙磨得嘎吱嘎吱響,恨不得蹿出來啃賀清來兩口:“死小子···逗你玩都沒咬上去,死狐狸護着你跟護個寶兒似的!”
怒氣上頭,望着賀清來的背影,小青蛇一個猛竄沖出圍腰,被狐狸一個眼疾手快拽回來,她卻還十分不解恨地朝着賀清來拼命吐口水:“死小子!我今晚就把你家的紅薯、花生糖、大米都吃光!啊啊啊啊啊!”
賀清來隻覺得後脖子一涼,似乎聽見了某些奇怪的聲音,他轉過身來:“衣衣,你喊我?”
“沒有,你聽錯啦,賀清來。”狐狸微微笑。
少年有點疑惑,但還是走遠了。
這廂,狐狸淡定地将小青蛇籠入手中,安撫地摸着蛇腦袋:“好啦,别生氣,我也給你買花生糖吃。”
“誰要吃——”好險好險,原來青蛇還有幾分理智,終于趕在閃了蛇信子之前扭轉局面,“我要吃花生糖!!!”
“好,好,兩塊花生糖。”
“大家都是兩塊!你少耍我!我要吃三塊!你的那塊也要給我!!”
青蛇發瘋亂竄,嘎吱嘎吱咬狐狸衣襟,沾得全是口水。
“好,三塊。”
青蛇不收斂,好貪心:“四塊!你······”
狐狸面不改色,一把攥住青蛇嘴筒,“冷靜,四塊我就沒得吃了。”
又是叽裡呱啦一頓聽不懂,青蛇終于安靜下來。
她沒好氣地噴着鼻息,悶聲悶氣:“狐狸,松開你的手,我要聽故事。”
小蛇的鼻息不似體溫,好歹還帶着幾分溫度,惹得狐狸手心發癢。
她松開手,青蛇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盤在圍腰後,在狐狸衣衫和圍腰間舒坦自在地兜成一團。
“故事就是一個白蛇···”
“停停停!是條!條!”剛擺好姿勢,青蛇就一個彈射,不滿地反駁:“什麼叫一個?你們狐狸論隻,能叫一顆狐狸、一頭狐狸、一把狐狸嗎?這像話嗎?!”
“我的錯,一條白蛇。”狐狸默默更改。
“行了,繼續說吧。”青蛇大搖大擺躺回去,消遣似的磨了磨尖牙,仿佛那裡已經擱上了一塊花生糖。
“從前從前,你跟我都不存在的時候,有一條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