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日收到一條新的好友添加信息,網名叫那日。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是徐弋陽,通過驗證後對面發來一張照片,是前幾天他穿着蒙古袍騎在馬上的樣子。
分别多日,那木日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開場白,更何況,對話框頂上的名字是“那日”,每多看一眼都讓他浮想聯翩。
他下載了原圖,想了很久最後打出了一個問号。
徐弋陽秒回,捧場地誇贊他這照片上的手串實在太好看了,然後問他哪裡買的。那木日看到後,心裡頭不是滋味,但也隻能告訴他買不到,這樣好的珊瑚市面上難找。
徐弋陽握着新手機沒有立馬回消息,屏幕暗了他就點亮,反反複複也不知道接下去該如何開口,他坐在窗邊的懶人沙發上,内心浮躁悸動,手腳都顯得多餘,無處安放。
一個小時前,他通過微博上的蛛絲馬迹,找到關于冰川的些許信息。
那條動态發布于一年半之前,彼時他還是個樂于分享旅遊生活的博主,博文内容這樣寫道——今天來到岡仁波齊,看到很多轉山的藏民,和别的地方比起來這裡似乎更神聖一些,但神山的冰雪比起展窮冰川,還是略遜一籌。
隻有這一條微博提到了冰川,可配圖是岡仁波齊的景色,再往前翻便是上個月的動态,很明顯,陳鴻宇删了很多。
徐弋陽上網搜索展窮冰川,關于它的信息并不多,通過有限的照片和視頻,他的腦海裡逐漸拼湊出一段模糊的回憶。
他想起來,和他一起去的人是那木日,寒意料峭呵氣成霜的六千米高原上,他們開着猛禽一路颠簸,在荒野裡探尋傳說中的巨大冰川。
最後車子停在了冰川腳下,徐弋陽不止一次地發出驚歎。他看見昆侖山上堆積千年的雪,像白色的時間凝固在天空之下,生命變成渺小的存在,他們成了時間轉盤上的跳針,劃過一格冰厚一寸。
再次想起,徐弋陽内心的震撼仍無法用語言描述清楚,就像無數滴雪水彙聚融成溪流,他早晚要把缺失記憶一點點找全拼出完整的自己。
回憶定格在伸手觸摸冰川的那一刻,手心裡的寒意還未傳遞到大腦,那木日的手便輕輕交疊上來,那是隻比徐弋陽還大一點的手掌,指節硬實粗粝帶着絲絲暖意,那木日靠在徐弋陽的背後,用堅實的身體擋住凜冽的風,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那日,我們找到了。”
他喊他——那日。
那日。
短促的音節在唇邊呢喃,徐弋陽心頭一顫,他馬上搜了那日的蒙語含義,看到注釋的那一刻,冰川碎在萬花筒裡,幻化成觸手可及的夢。
“那日”——太陽。
他是徐弋陽,那木日的太陽。
新的微信賬号隻加了那木日,徐弋陽内心的虧欠感卻越來越深,之前種種不斷驗證自己與那木日暧昧不清,可是他和陳鴻宇的關系仍在存續期,無論如何都是他在引火燒身。
樓下響起引擎聲,接着兩束明晃晃的車燈照進窗戶,徐弋陽登時緊張起來,他藏好新手機甩手拍了拍臉保持冷靜,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陳鴻宇今天回來得早,還買了最近很火的網紅蛋糕,誠心是想哄一哄徐弋陽,畢竟人也回來了,老這麼僵着也不是辦法。
整棟别墅隻有樓上的主卧還有點人氣,陳鴻宇一路上樓一路開燈,準備伸手推門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我進來了。”陳鴻宇敲了敲門。
回應沒等到,隻等到關燈的聲音,門縫裡透出的一丁點光源啪嗒一下收得一幹二淨。
陳鴻宇怔了一下,歎了口氣推門進去打開燈,把買的蛋糕放在徐弋陽那頭的床頭櫃上,沉了沉身子和被子裡的人說,“吃飯了嗎,我今天結束得早。”
“我帶你出去散散心,想看電影嗎?”陳鴻宇嘗試與徐弋陽拉近距離,他不是喜歡玩嗎,多陪陪就好了,“聽說有個愛情片挺有……”
“不看,不餓。”
徐弋陽打斷陳鴻宇,齊實的話言猶在耳,他已經對這個虛僞的男人徹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