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按照規定的時辰應該是巳時從淮城渡江去往陽城,但李楚儀愣是到了午時才從床上醒來。蔺時遠一直在等她,船是下午渡江的,等到了陽城已經是晚上。
這是李楚儀第一次離開晉國的國土,不對,也不能算是離開,因為陽城已經被晉軍攻陷,從某種程度上講,陽城現在也算晉國的。
李楚儀一路坐馬車跟着蔺時遠去了陽城太守府。如今陽城被攻破,陽城太守也死了,而他的那座府邸正好被蔺時遠拿來住兩天。
李楚儀覺得死過人的府邸有些陰森,尤其是這些人還是被蔺時遠他們殺的,就更加陰森了。
但蔺時遠卻絲毫不介意。
他率軍打仗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數不清有多少。說句不好聽,即便這世上真有鬼,鬼也不敢招惹像蔺時遠這樣的将帥。
到了太守府後,李楚儀就先回了寝殿。蔺時遠還有事情要忙,根本顧不上她。
李楚儀自己坐在寝殿裡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環境,開始還不覺得怎樣,但春天風大,尤其到了晚上更是鬼哭狼嚎的感覺。李楚儀沒來由就覺得屋裡哪哪都陰森可怖,好像有奇怪地聲音,但又聽不清楚。
蔺時遠一直沒有回來,李楚儀熬到亥時就熬不住了。她躺到床上,一開始很困,但窗外的風聲太大,她睡了一會兒又醒了。醒了之後就開始胡思亂想,明明也沒有什麼,但就是越想越害怕,最後被自己瞎想出來的可怕場景給吓懵了。
李楚儀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抱着枕頭就向蔺時遠的議事殿跑去。
蔺時遠這會兒正坐在軟榻上跟趙岩他們研究從陽城到路武的輿圖,李楚儀忽然抱着枕頭跑進來,屋内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李楚儀是無意識就這麼跑了過來,那感覺仿佛是真的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在追她一樣。但跑進議事殿後人一多,李楚儀的腦子頓時也清醒了。
她略尴尬,“那什麼……我……”
蔺時遠一眼就看穿了李楚儀的窘迫。
他收了輿圖,不急不緩開口,“今天先到這,明日再議。”
衆将士連忙恭敬稱是,然後目不斜視徑直走出了議事殿。
李楚儀一直用枕頭遮着臉。
蔺時遠将手裡的輿圖一丢,“打算在門口站多久?”
李楚儀:“……”
她并未往屋裡走,隻是低聲喃着,“那……那我先回房間了……”
蔺時遠:“……”
他都把人給散了,她又要回房間去。
蔺時遠敲了敲桌案,“過來。”
李楚儀這才小步走過去。
蔺時遠伸手一撈把李楚儀圈在懷裡,他已經換下了戎裝,此時穿着玉白色的常服,顯得極為深俊高雅,“寝殿睡不慣,先睡這裡。”
蔺時遠坐的是一個軟榻,軟榻很大,躺一個人剛剛好。
李楚儀人畜無害窩在蔺時遠懷裡眨了眨眼睛,“那……殿下你不睡嗎?”
蔺時遠又将輿圖拿了起來,“本王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安心睡。”
李楚儀哦了聲。
她随即緊挨着蔺時遠躺下,蔺時遠随手扯過大氅,然後蓋到李楚儀的身上。
李楚儀躺在軟榻,頭正好挨着蔺時遠的腿,從李楚儀的角度看過去,燭火的斜光正好落在蔺時遠的眉眼,讓他的眉眼變的有些朦胧。
蔺時遠察覺到李楚儀的目光,言簡意赅,“看什麼?”
李楚儀抿了抿唇,沒言語。
蔺時遠繼而将輿圖換成左手拿着,右手空閑出來放到李楚儀眼前,“害怕可以握着。”
李楚儀微怔,但隻是片刻,她便将蔺時遠的手握到了胸口。她是有點害怕,但沒想到蔺時遠能想到這樣的細節。
之後的幾天,蔺時遠親自帶着李楚儀在陽城裡面逛了逛。
蔺時遠攻下了陽城,但沒有過分驚擾陽城的百姓。隻要百姓不鬧事,該做生意就繼續做生意,該怎麼生活就繼續怎麼生活,晉軍完全不會幹涉。
身在亂世,又是邊界城池,百姓們早就已經習慣了今天歸這個國家,明天歸那個國家。隻要軍隊不屠城,其實百姓們也無所謂。
趙岩和小婉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蔺時遠和李楚儀。趙岩是武将,平日裡就不苟言笑,但小婉不同,她年紀小,性子又活潑,到了陽城的街市,看到什麼都好奇。
他們沿途路過一家布店,店門口挂了很多五顔六色的彩布,小婉看得驚喜,連忙指着一塊花色的布料對李楚儀道:“夫人您看,陽城的布料好漂亮啊!比京城的料子還要軟。”
李楚儀也擡眸看去,是很好看。
蔺時遠頓足,“喜歡就進去選,選好了讓他們送到太守府。”
李楚儀應着是,然後便跟小婉一起進了店鋪。
陽城的這些布料花色都很溫柔,不同于晉國那些一看就很華麗地料子,這些布料給人的感覺很柔和,水水潤潤的。
李楚儀挑了幾匹自己喜歡的,也讓小婉挑,但小婉守着規矩隻選了一匹素的。李楚儀見狀,又幫小婉選了一匹花色豔麗的,畢竟小婉這花一樣的年紀穿這麼素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