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他身後倒也顯得嬌小。

林柚這才發現，祁肆比她高了一個頭，站在他身後，隻能看着他的背影，少年步子邁的不大，像是在壓着速度跑步。

他呼吸很輕，倒很養眼。

迎着風吹來的，是少年身上清風的味道。

風，雲，天空都靜止下來，土地也變得那樣清澈幹淨。

這可能是進入高中以來最舒服的一次跑操了，但也挺引人注目。

不知道是什麼心理，林柚居然覺得跑操還挺有意思。

……

跑完操想要站回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位置，林柚就勉強躲在祁肆的身後跟着走了回去。

看不見祁肆的神情，他就不管她了，搞不懂他的心思。

李虹早就在教室裡等着。

剛跑完步大家身上都是汗，幾位靠窗的同學也都開了窗戶。

李虹的後背濕了大片，拿着帽子扇來扇去，最後，終于能夠說句話，“說個事兒。”

李虹總有事要說，大家也沒在意，松松散散的。

李虹自己也累，沒心思管他們。

祁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着，餘光分毫沒有離開擦着汗的女孩。

小姑娘大口喘着氣，擦擦額頭，又擦擦白皙的脖頸。

“8号那天學校會舉行開學典禮，每個班呢都要有才藝展示，有沒有有意向的?”他們聽了激動，沒有誰主動站起來，李虹頭一轉，目标鎖定，“林柚？”

“啊，”林柚放下紙巾緩緩站起，“老師，我不行的。”

李虹：“你有什麼想法？”

林柚：“？”

這能有什麼想法。

說學逗唱，吃喝嫖賭。

最終在腦子裡選出了一個最合适的詞語，“唱歌跳舞？”

“那就唱歌吧，”李虹知道她是學舞蹈的，但不影響她就是想讓她唱歌，“再找個男同學和你一起唱。”

她還沒答應啊。

“老師，我不行，我不會唱歌。”

李虹沒搭理她，覺得自己主意不錯，又重複着問，“咱們班有沒有哪個男生會唱歌的。”

李虹油鹽不進的，林柚洩了氣，祈禱着千萬不要有人站起來。

曲小北眼前一亮，對林柚笑。

看見曲小北勢在必得的樣子，祁肆瞥了他一眼，先他一步站了起來。

上一世那個時候，林柚是和曲小北一起上台的，兩個人一起合唱了一首《小星星》。

那是祁肆第一次看見林柚，少女穿了一身藍色紗裙，頭發盤起來，她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樣子像極了從天而降的仙子，嗓音柔和，又很乖巧。

片刻間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偶爾一次不逃課的少年對初入凡間的少女一見鐘情。

隻是曲小北在旁邊礙眼。

……

“看來我們體委同學還是挺積極的，”李虹說，“那就定了，祁肆和林柚，唱什麼歌你們自己決定，自己找時間排練。”

林柚咬咬唇，向後看了一眼，這一看又對上祁肆的視線，一個激靈，又轉了回去。

剛舉起一半的手沒來得及收回，曲小北默默轉移了話鋒，“老師，可以帶零食嗎？”

李虹：“可以，不可以随便亂扔垃圾，帶好垃圾袋，不要帶瓜子，口香糖之類的，到時候就在體育館集合。”

話落，兩個人交換眼神。

林柚：我的那份靠你了。

曲小北：你的那份我給你帶。

祁肆點着頭，牙齒抵了下後槽牙，哼了一聲，問道，“能帶手機嗎？”他咬着牙，“老師？”

“可以。”

祁肆扯着嘴角挑釁的看下曲小北的後腦勺。

啧。

得着機會就上，跟條狗似的。

不知道誰帶頭鼓起了掌，作為高中生來說能帶手機那可是天大的寬容，不過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愁。

“我住校，沒帶手機啊。”

“嘻嘻，我走讀的，能帶。”

“還好我把手機帶來交給老師了。”

“閉嘴吧，你們欠揍嗎。”

“……”

說不上什麼原因，林柚總感覺今天過得特别快，每天這個時候，她應該還在上晚自習吧，此刻都已經在公交車上了。

這個時間坐車的學生不多，倒是有很多加班的打工人。

上車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位置了，林柚選了一個雙人的位子，裡面是一個穿着高一校服的女生。

她應該是很腼腆，一直低着頭安安靜靜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一個老奶奶，大概是沒有位置了，就站在林柚身旁。

似有若無的，林柚總感覺有東西蹭着她的胳膊，她往上看，是個老奶奶挎着個菜兜。

林柚抱起書包正想站起來，就聽見這老太太極為不屑的說着她，“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自私，我這老太婆擱這站半天了，咋還不知道讓個座呢。”

屁股剛擡起一半，林柚又坐了下去，“奶奶，這都什麼年代了，您還道德綁架呢。”

本來還想發發善心讓個座呢，善有惡報，她瞬間心情不好了。

這破座誰愛讓誰讓，她還不伺候了呢。雖然林柚是脾氣好，那也不能讓自己吃了這啞巴虧。

大家都是花了錢的，就憑她是老太太難道就能胡作非為了。

她同意了麼。

老太太的聲音過于大了，玩手機的人也都不玩了，紛紛勸她。

“小姑娘，你就讓一下吧。”

“就是啊，老太太年紀大了，做人還是要善良點。”

“你坐着說話不腰疼，”林柚白了那人一眼，“那你就把自己的座位讓出來吧，不讓就别叭叭。”

“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說話。”他一噎，又低頭玩回了手機。

安靜的小姑娘拍了拍她，“學姐，我……”

還沒等她說完，林柚就打斷，“你好好坐着，你在裡面，就算讓座也輪不到你。”

小姑娘好像還想在說什麼，在看見林柚肯定的眼神後，唯唯諾諾的點了個頭。

“哎呦！”老太太彎腰拍兩下大腿，“我這老年人不讨好哦，連個座位都不給我讓呦。”

這時候還有善良的聲音，“小姑娘，你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

“其實也不是我不想讓，”順着大嬸的話說，林柚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沖動的念頭，她長長的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兩個月了。”

她今天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耳邊的碎發落下，身上的校服整齊幹淨，看起來就是老師喜歡的好學生。

這長相，這衣服看起來怎麼都不像是成年人。

“這小姑娘，這不是真的吧。”

“她還是學生啊。”

“女孩子要自愛。”

“年紀輕輕就這麼不知檢點。”

周圍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刺耳，話說的越來越難聽。

眼看着愈演愈烈，林柚的心緊住了。

她不明白，明明是老太太倚老賣老，那些不分是非黑白的人憑什麼随意評價别人。

越是這個時候，她就越是孤獨。

她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全世界好像就剩她自己一個人。

沒有人站在她這邊，沒有人幫她。

老太太還是不肯松口，“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不要臉啊，這不知道是誰的野種呢。”

“我的。”

傳來的聲音冰冷，沒什麼溫度，甚至又有點怒氣。

林柚拍了拍耳朵，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車内并不擁擠，祁肆一直走過來很是順利。

他應該是從最後一排下來的，紫色的頭發紮眼，襯得皮膚白皙，右肩挎着白色的書包，不緊不慢的走向林柚，漫不經心的重複了一遍，“我的。”

林柚确認自己沒看錯，祁肆在護着她。

這兩個字讓他成為全場的焦點。

男生不像女生那樣好欺負，全場弱了幾分。

老太太又想開口，祁肆不給她機會，扶着靠椅，居高臨下的看她，“不服？”

看他不好惹，老太太蔫了，等車停下的時候下了車，在這之前還嘀咕着，“這一天天的遇到什麼玩意兒。”

祁肆抓了下頭，彎腰撐着腿，看了下林柚的眼眸，又對着那個小姑娘說，“小學妹，讓個座？”

林柚還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他的側臉就擺在她面前，說話時梨渦若隐若現的。

在他之前，林柚沒遇見過他這樣的人。

表面上拒人于千裡之外，骨子裡透着拽裡拽氣，總有一種感覺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