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第一次遇見祁肆是在一個計程車上的意外。
九月份天正熱,少女穿着黑白道校服,嫩白的小臉上多了幾分紅暈,她用手遮住額頭倉促的掃描附近的車。
這個地方地段不是很好,車少人多,所以找車很難,她也沒得選,很快,林柚的視線就落在了一個看起來高貴的豪華白色出租車上。
或許是得來的機會不易,林柚直接竄了過去,拉開車門就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師傅,''林柚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到瓷都一高。''
林柚系好安全帶,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對方沒有傳來動靜,車子也沒有啟動。
林柚正疑惑,向旁邊看了一眼,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目光。
她也是在這一刻看清了他的長相,莫名其妙的摒住了呼吸。
少年并無神情,五官輪廓利落分明,眼底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他饒有興趣的看她,他的眉眼斂起,多了幾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
本以為會是個中年師傅,卻見到一個十分年輕的人,一時間林柚腦子短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場面仿佛定格住,兩人都沒有說話。
沒過多久,少年重新收回視線,慢條斯理的挂檔,神情懶散,伴随着一聲低笑,車子啟動起來。
看着他這舉動,林柚不知所措的喊''師傅?''
聽到這稱呼,少年明顯頓了一下,挑了挑眉,直勾勾的盯着林柚,随後,又像是懂了什麼似的哦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應了聲,''嗯?''
他的聲音清脆,有着少年本該與生俱來的青春感。
''... ...''
這個回應像是定身術一樣把林柚定住了。
那些不應該存在的事情,也在這一刻有了畫面------她應該是上錯了車,但面前的人也沒否認,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林柚不免懷疑他的身份。
''怎麼?''少年眉頭一挑,他玩心一起,眼裡多了一絲荒唐,反而把車子加了速,斂了斂眉眼,''開着呢。''
像是印證了心中的猜想,林柚接近崩潰,她那隻緊握安全帶的手迅速下移,用力一按,安全帶被彈開,幾乎一瞬間她又向車門摸去。
沒等她将一氣呵成的動作進行到底,隻聽''刷''的一聲,少年把車門上了鎖,車子也在這個時候停下,由于慣性林柚向前彈了一下又彈回了座位。
她此時無助極了,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反應,手還停停在半空中。
少年皺了下眉,下一秒抓住她的手腕,有些不解,''做什麼?''
林柚有些手忙腳亂的感覺,''我要... ...下車。''
''你現在下車,''少年扯了下唇角,露出唇邊的兩個梨渦,歪着頭,''我怎麼收費啊。''
林柚抿了抿唇,盡量争取最後一次機會,''我... ...我給你錢,你讓我下車。''
''那可不行,''他說,''做生意得講誠信。''
這話在林柚耳朵裡就自動轉化成'上了我的車,想下去可就難了。'她徹底亂了陣腳,嘴唇發顫,很快眼淚浸濕眼眶。
小姑娘哭起來可憐巴巴的,淚珠直往下掉,抽着鼻子,讓人忍不住心疼。
祁肆有一種自己把她吓哭了的感覺,難得有些愧疚和慌亂,他差點忘了,她現在還是一個17歲的小女孩,像玻璃一樣易碎,所以碰不得,吓不得。
''... ...''
他是太兇了?
心頭一緊,祁肆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松開她的手,從别處抽出來紙巾,不知道她會不會讨厭自己靠近,沒敢直接遞給她,而是朝她的方向扔過去。
紙巾順着手掉落在她腿上。
她的眼淚也随之停了下來,有些發懵的看着他。
就在這時,鳴笛聲響起,後方的車因為他車的停下而不能行駛。
祁肆垂下眼,重新踩着油門,''擦擦臉,這裡不讓停車,到了會讓你下車。''
這話給林柚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大街上吵着鬧着要買糖吃一樣。
林柚沒說話,好像聽到了他的聲音會讓人安心下來,又像是他的氣場太強,給人的壓迫感也強。
一路無言。
林柚還抱着他給的紙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車,少年也緊随其後。
他把車停到了學校旁邊的停車場,就跑着跟了上來,好不容易見到了少女的身影這才松了口氣。
林柚知道是剛才的那個人,一種威脅感襲來,她停下腳步,轉身,措不及防的,額頭碰到溫涼的觸感,應該是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額頭。
兩個人都愣在原地。
少年的身體應該是有些僵硬,林柚也像是石化了。
靠的有些近,呼吸錯亂交替。
林柚睫毛微顫,沒站穩般的向後退兩步。
祁肆輕咳了一聲,打破這一尴尬境地,他抓了抓臉,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尴尬的解釋着和這件事沒有關系的事情,''順路,沒跟着你。''
林柚擡眼,臉漲得通紅,說了一句''對不起''就轉身想跑。
剛轉身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站在離他們不到幾步的地方。
男孩寬肩窄腰,一個假期不見好像又長高了些,除此之外沒有别的變化。
他應該沒看見吧?
林柚走上前去,猶疑的道,''小北?你怎麼在這兒?''
曲小北不友好的瞥了一眼她身後的祁肆,低頭溫柔的看林柚,''在等你。''
他沒有提剛才的事情,林柚也就當作他沒看見。
林柚笑着頭也不回的跟他走,''嗯,一起走吧。''
兩個人并肩同行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刺眼,祁肆眼眶發紅,眼神充滿恨意,前世的事情曆曆在目。
----上一世。
那是一間很黑,很隐蔽的地下室。
門被踹開時,強烈的光刺了進來,也許是太久沒有見到光,眼睛有些痛,林柚很難适應強光的照射,她身上的衣服被撕碎,勉強遮住最隐私的部位,她緊了緊衣裳,聲音沙啞,有氣無力的,''祁肆?''
男人穿着修身的西服,他站在太陽底下逆着光。
祁肆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住林柚的身體,他身上還有細細冷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帶你回家,行不行?''
林柚拉住衣服,抱緊膝蓋,擡眼問他,''你怎麼找到這兒的?小北呢?''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他?
祁肆忍着脾氣,實話實說,''我報了警,他現在應該是被抓起來了。''
他隻顧着找她,哪裡注意到别人。
林柚拉着他的衣袖,渴求般的望着他,''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們是清白的,我和你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為什麼要懷疑我們,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祁肆... ...''林柚臉上還挂着淚痕,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一樣,喃喃的道,''我好髒,我好髒... ...''
那些人是怎樣在她身上踐踏的,她一刻都忘不掉,那些臉就定在了她的腦子裡,她感覺整個人快要炸開了。
沒有人幫她,不管她怎麼喊,怎麼求救都沒用,他們不肯放過她,曲小北也不肯,萬隻蝼蟻鑽到了骨髓裡,吸她的血液,咬她的身體,她反抗不過,她越是反抗,他們越是變本加厲。
祁肆的心絞着痛,快要撕裂,他恨不得出去将那畜生千刀萬剮,可他現在不能,他放心不下林柚,他得寸步不離的陪着她。
''... ...''
他再也克制不住的抱住她,抛開她已為人妻的身份,什麼顧不得,''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早一點找到你。''
也許她就能少受一點傷害。
林柚任他抱着,也沒有反抗的力氣。
''我知道你愛幹淨,''祁肆哄着她,''我們洗個澡,洗個澡就好了,好不好?''
她這才有了反應,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語,''洗了澡就幹淨了?''
那些刻骨銘心的傷害又怎麼可能因為某一舉動就蕩然無存,那些是刻到了骨子裡的,是隻要活着就抹不掉的。
祁肆感覺到了肩膀有一處濕了,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淚,他搖着頭,''你不髒,你很幹淨,在我眼裡,你一直都很幹淨。''
如果他在早一點,是不是她就能少一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