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孟知彰是彎的,莊聿白越看越覺得對方不對勁,平時能躲就躲着些。
這日晨起,莊聿白拎來一桶水獨自在菜園澆水。
苗圃移栽出來的菘菜,堆肥加持下長速飛快,短短三四天已經竄到一尺見高,離得近些似乎都能看到菜葉向光伸展。
每棵菘菜兩杓水,天氣熱,植物蒸騰作用加快,耗水量就大,傍晚時還需再來澆一遍。莊聿白直起腰,擡手擦了下額角細汗,卻見柳嬸挎了個竹籃遙遙走來。
“這片地荒廢了這許多年,竟然能長出這麼好的瓜菜!”柳嬸笑着,眼神中難掩贊賞,“家中新摘的,給你送些來,明日開始收麥,要辛苦好多天。多吃點,補補身子。”
莊聿白忙道了謝接過來,碧綠翠挺的絲瓜、黃瓜等裝了滿滿一籃子。最近柳嬸總來找他閑話,可又不說什麼事。
柳嬸不急着走,細細在菜園觀摩起來:“這是剛移栽過來的菜苗麼,才幾天不見,怎麼長這麼大了,看着一顆足有兩斤重。難不成也給它們吃了‘金玉滿堂’?”
莊聿白笑着指了指菜園一角那半方堆肥:“它的功勞。專門為菜園新堆的肥。”
“新堆的?”柳嬸一臉不可置信。她是懂農家肥的,沒個半年一年哪能施到地裡?
“這是新型堆肥法,半個多月就能成。你看,用上之後菜苗長勢眼見快了不少。”
柳嬸半信半疑抓了一把堆肥在手上,又摸又聞又看,裡外檢查好幾遍,還是不敢相信。又将菘菜壟台上的土壤輕輕扒開一層,土壤顔色呈深褐色,松軟肥厚,一打眼便知肥力十足,感覺比那上等田的土還要厚實些。
“這荒園子果真隻是用這肥料養起來的?”
柳嬸仍然選擇不信。她長這麼大,半個月能堆成肥一事聞所未聞。就算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也煉化不了這麼快吧。說出去,都能被人當成笑話。
可她看着一臉真誠的莊聿白,又不像是開玩笑。柳嬸聽公公說,端午前後僅憑金玉滿堂這一個生意,就攢出10兩銀子。或許别人辦不到的事,眼前這個小哥兒就有本事做成。
柳嬸又看看手裡的半把肥料,确實好,難怪菜苗長勢這麼旺:“等忙過夏收,你得空教教嬸子這肥怎麼個堆法,我給我那園子瓜菜也追追肥。”
管他成不成的,半個多月也不費什麼時間,柳嬸決定小範圍試一試。她剛要走,又折回來:“差點忘了正事,你知會知彰一聲,家中鐮刀磨一磨,晚上開鐮儀式上會用。”
莊聿白将菜籃子放在院中桌上時,孟知彰正靜靜在石榴樹旁看書。
挂在院牆上的兩把鐮刀磨得锃亮,陽光一打,閃着冷光。十幾個棕色大麻袋鋪了滿院,正安安穩穩曬着太陽。這是在給明日開始的夏收做準備了。
“柳嬸找你何事?”孟知彰語調淡淡,眼睛仍停留在書頁上。
莊聿白的事,孟知彰從不主動過問。莊聿白若說,他便認真聽着;莊聿白閉口不言之事,他從不開口詢問。可最近不知怎麼了,每每涉及柳嬸,孟知彰似乎總想知道更多。
莊聿白朝桌上努努嘴:“柳嬸送了些菜。提醒你參加晚上開鐮儀式的時候帶上鐮刀。”
“開鐮儀式”是孟家村的一個傳統。夏收前一日,族長及族中耆老聚在一起,共同為族中所有人家“開鐮”。
開鐮過程很簡單,就是族長及族中耆老為鄉民逐一檢查鐮刀的新舊鈍利。主要目的是在開工前,讓經驗豐富的長輩檢查下晚生後輩們是否準備妥當。若誰家鐮刀朽壞不堪用,族裡會将公中的工具拿出來供其使用,以保證夏收為首要任務。
麥收不等人,搶收期間若下了雨,大半年的辛苦白費不說,全家人的口糧可就沒了着落。這是要命的事。所以趁着這幾日天氣好,全部收割歸倉。
所以“開鐮儀式”另一項重要事項是統籌族中人手。若誰家勞動力不夠,族中便會将富餘勞力抽調出來幫着搶收。每人每天60文的工錢中,族中會出40文,若餘下20文還是拿不出,族中會另外幫着想辦法。
當然,孟知彰便是每年需要重中幫扶的人選之一。
天剛擦黑,村中稻谷場中便擠滿了人。火把亮起,将平平整整闊闊郎朗的稻谷場照得如同白晝。這也是麥子收回來之後重要的工作場地。
明日麥收,每個人的臉上既興奮又緊張。大家的目光緊緊盯着火把下一字排開椅子上坐着的族長和一衆耆老。
鄉民排着隊,有序走到耆老們跟前,恭敬遞上鐮刀,并認真聽取族中長輩們代代傳下來的麥收經驗。
輪到孟知彰和莊聿白,兩人快步向前,莊聿白跟着孟知彰行過禮後,立在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