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多少莊戶人一大家子一年也攢不到的銀錢!這兩個後生,一月之内竟攢下這麼多。
族長知道孟知彰沉穩持重,定不會說大話。可這實打實的十兩銀子……他撚着花白胡須,重新打量起孟知彰身邊的這個小哥兒,竟不覺倒吸半口涼氣。
單隻看長相,若非生于這樸實本分之家,将來魅主惑上、禍國殃民也未可知。更何況還懂經營鑽研。
孟知彰說過這是他母親娘家的遠房表弟。兒媳柳氏也多次提及,每次都是滿心滿口喜歡,還想着給她娘家内侄牽根紅線。
族長平生見過不少人,若論姻緣,兒媳娘家内侄就算了。也不能說差得遠。風馬牛不相及,此時倒成了一個貼切的表述。
而孟知彰和淮南莊家的小哥兒定有婚約,此事族中内外皆知。他相信孟知彰這孩子定會守禮守序,不行出格之事。
出門時,族長原想交代些什麼,話在口中斟酌再三,卻換成:“夏收不用擔心,還有這些族兄族弟們,大家都會搭把手的。”
臨行,柳嬸将早就準備好的一串艾汁粽子和園中現摘的瓜菜裝袋拎給二人,又拉着莊聿白衣袖送到門口,讓他沒事常來坐坐。
牛家的節禮,除了金玉滿堂兩份、果品一盒外,莊聿白還現做了一小壇蝦油,拌面或者涼拌小菜都可以。又将那天青色布料也帶了半匹,還有兩尾撲棱棱的大鲫魚。
牛嬸從廚房迎出來,圍裙上擦着手将人往屋裡請,又是高興又是心疼,口中埋怨:“你叔嬸家也不是外人,這倆孩子,帶這麼多東西來做什麼?”
莊聿白笑着接過牛嬸遞過來的茶水,開門見山,此次一為拜節,二是商議生意上的事情。
吳家的百十份壽宴回禮,加上學中和鄉鄰的端午節禮擴散,莊聿白預計節後這金玉滿堂的訂單恐怕會出現井噴。貨郎張日常售賣可以維持,但這多出的訂單一時恐應對不來。
有訂單,就有錢賺,牛叔牛嬸都替這倆孩子高興。
“我們想請大有哥閑時來幫忙。工錢和此前一樣,120文一天。若有還會按時長付加時費。不知叔嬸意下如何?”
炭窯上的活計,就是裝窯燒炭的那兩日較忙,其他時間若沒有像吳家壽宴這樣的用炭訂單,牛大叔能忙個七七八八,何況還有牛二有這小半個勞力。
老兩口自然沒有意見,他們向來信得過孟知彰。相處時日不多,孟知彰這個瘦瘦小小的小表弟,他們是發自心底喜歡。
牛大有自然也願意。自從讨回興二克扣的一兩銀子,他已經将莊聿白視作孟知彰之外最靠譜的朋友。
馬上晌午,牛嬸強行留二人吃飯。
孟知彰勸住牛嬸:“改日再吃,這會還要趕着去趟山中。”
牛嬸一聽便懂了,她粗布圍裙上擦擦手,“知彰你略等等。”又拍拍牛二有後腦勺,“去将那兩串粽子拿來。”
牛大叔拎來一小簍炭火:“知彰,這柳條炭你帶去山中,特意用小窯燒的。煮茶、熏香,比外頭買的要好。這次隻得了這一小竹簍。”
孟知彰将竹簍搭在腕上,又接過柳嬸遞來的兩串紅豆粽。
“這一串你跟琥珀回家吃。這一串送去山中。”
牛二有咚咚咚跑來,笑笑仰臉看着莊聿白:“多虧琥珀哥哥給追回的銀子,阿娘才舍得花些錢買紅豆來包粽子。”
“小兔崽子,剛竈台上那幾個煮開口的粽子,是不是都被你偷吃了!”牛嬸從後擰住牛二有耳朵,笑罵道,又指指院中棗樹,同莊聿白說,“秋天這院中也能打不少棗子,到時牛嬸給你做棗糕吃。”
一時笑笑鬧鬧離了牛家。竄了兩家門,莊聿白覺得今日的社交KPI已經完成,他進門便開始寬衣解帶,想舒舒服服先去床上躺一會兒。
不料卻被孟知彰攔住。
“難道隻有天黑之後才能去床上躺着不成?”莊聿白去推攔在自己身側、阻止自己解繩扣的手臂。
……沒推動。
莊聿白索性向旁一躲,手上動作并未停,一把扯開胸前衣襟,裡面的月白色抱腹,頓時漏了半截出來。
“……”
見莊聿白的手還要将那截抱腹拽出來透氣,孟知彰忙去扳對方肩膀:“我們還要去趟山中。”
或許一時忘情,孟知彰沒控制好手上力度。
“啊呀!孟知彰你弄疼我了!”
莊聿白一喊,孟知彰吓得忙松了手。
莊聿白揉着肩膀,拿白眼橫他:“孟知彰,你能不能掂量下自己的力氣再捏我!你瞧瞧你那手臂,比牛嬸家那棵棗樹還粗!”
“……抱歉。我……”
不知是因為自己弄疼了人家,還是方才那截抱腹擾人心神,孟知彰的臉上竟少見地浮上一抹赧色。
“算了,看在我們是好兄弟的份上,原諒你了。這是我大度。你這種行為,換成兩口子,就屬于家暴。家暴你懂嗎?”
莊聿白嘴裡碎碎念,鼓氣理好衣襟,又慢慢系上扣子:“剛你說去哪?山中?”
“對,山中。去給雲先生和雲兄送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