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買“金玉滿堂”,一磨坊的人将莊聿白團團圍住。
倒不是村中人家有多少閑錢買這些吃食。端午節雖比不得過年,但大小也算個重要節日。過節,就要送禮。
走親訪友探望長輩,帶上這“金玉滿堂”,一則名字吉利,二則價錢也算合适。最重要的是,連柳嬸都說好,想必真的好。柳嬸剛才還去孟書郎家買了一大筐回去,有人親眼看見的。
柳嬸何許人也,族長家的長房長媳!當年轟動一時的“肘子宴”,就是族長家為迎娶這位兒媳擺下的。端午節和族長家長媳備一樣的禮,那絕對是有面子。即便家中不太寬裕的,現在花錢買金玉滿堂,等過了節,手頭省省就是了。
磨坊老闆娘正在後院忙着,聽說做“金玉滿堂”的師傅來磨粉,手裡的活兒也停了,拉過圍裙邊擦手邊小跑着就過了來。
衆人層層圍着一個人,不用猜定是做“金玉滿堂”的師傅了,老闆娘忙分開人群向前擠。
能用面粉做出連柳嬸都驚歎的吃食,想必是個道行極深的老師傅,這大熱的天,一群人這樣鬧吵吵擠着,萬一給鬧出個好歹就不好了。
“‘金玉滿堂’師傅在哪?”老闆娘一邊喊一邊擠到前面,“快散開些,小心悶壞他老人家!”
“三嬸你磨粉磨花眼了吧,哪來的老人家!”有人善意開着玩笑。
老闆娘擠到人群中間,往那凳子上看去。确實,哪是什麼老師傅?隻見一眉清目秀、長相極為标緻的小郎君,正端端正正坐在那裡。
或許是人多,或許是天熱,小郎君臉頰紅撲撲的,神情帶着幾分緊張。
“這是孟書郎家表弟,剛來沒幾天。”有人幫着介紹。
“孟書郎長得那般高大,沒想到這表弟倒挺斯文秀氣的。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老闆娘開了頭,其他人也像找到了新話題,忙跟着問起來:“小郎君家哪裡的?”“是否成親?”“中意什麼樣的人”……
哈?這什麼情況?說好的美食節目,怎麼無縫切換到婚戀綜藝?
衆人圍着莊聿白七嘴八舌一起說話,鋪天蓋地的問題砸下來……
老闆娘石磨上離不開人,臨走交代主要訴求,大手一揮說今日磨粉的錢免了,小郎君務必先給她家趕出來5份“金玉滿堂”。
旁人一聽都不樂意了,跟老闆娘高聲理論,明明是他們先跟這位小表弟預定的,怎麼說也要排在磨坊前面。
“他表弟啊,不管怎麼說,這金玉滿堂得給我們留一份。知彰小時候掉水塘裡,我還下去撈他了呢!”
“要這麼說,也得給我們留一份!知彰五歲那年被他爹揍哭,我還拿了塊糕哄他。”
“瞧瞧你!就吃你一口糕,你給人家孩子記了十年賬!知彰小時候還在我們家睡過一晚,我跟誰說了?這樣看來,我們也得來一份,不,兩份!”
紛紛鬧鬧
吵吵嚷嚷
……
莊聿白頭頂像炸開了鍋,感覺有一萬隻喜鵲在自己上方盤旋。
一時的外向,帶來永遠的内向。他有些後悔出門前為何不查查黃曆。
“抱歉!我……我家中竈上還燒着水。我先回家看看……”
莊聿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擠出的人群,更不記得如何甩掉肩膀、胳膊上扯住自己的那些手。從人堆掙脫後,他撒腿就往家逃。
……落荒而逃。
今天莊聿白算是徹底見識了孟家村人民的熱情。或許孟知彰家這道柴門就是孫悟空畫的圈圈,出了這門就有數不清的狀況。
一口氣逃回家的莊聿白不僅關了柴門,連房門也關了,藏在屋内躲清淨。
不過這清淨還沒躲一會兒,“嘩啦啦” 外面柴門就響了。
莊聿白耳朵一下豎起來,警鈴大作。莫不是方才磨坊裡的人追來了家裡?
“裝聾、裝啞、裝死”,莊聿白打算“消極避險”。現在家中沒貨,任誰來都沒用。以及這份熱情,他有些消受不起,某種成都上總覺得是在辜負人家好意。
嗐!暫時當個鴕鳥吧。
他躲在門後,透過門縫往外看。柴門原本簡陋,作用也僅限于“防君子不防小人”,若真想進來,擡手從外面就能将門打開。
見沒人開門,來人竟真的将手伸了進來……
光天化日,還追到人家裡來。這…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嗎?
不過來人确實不是外人。
孟知彰推門進來,正要轉身将門帶上,衣袖卻被人一把扯住,還生拉硬拽将他往屋裡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