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豔麗的鮮紅羽毛仿若是聽見女子含着柔情的話語,微微顫了顫,其上光澤忽閃,盡顯華貴。
沈離夏知道自己是在一片幻境裡,此刻不過是附在被對方稱為“小渝”的女孩身上,借她的眼看此處的一切。她雖不清楚是哪方神秘力量,又為何要拉她入此幻陣,卻也明白這定與沉淵中的秘密有關。虺蛇蜷在她手心,在見着白衣女子的時候就已興奮起來。
“洛......那個是、是我。洛救了我,還讓我吸收她身上的氣息。很舒服,冰冰的。”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啦......”
無可奈何一般,沈離夏選擇安靜地同虺蛇傳念交流。但自己所在的這具身體的主人似乎也沉默下來,為女子一句話而感到微微的酸澀。
直到被稱為洛泱的白衣女子主動開口:“劍練得如何了?既然來了,就讓我看看你這段時間的成果吧。”
兩人從礁石後走出,踏入城門,沿大道往那月白的宮殿走去。周圍人見她們,尤其是沈離夏這邊,皆行禮恭敬稱道“公主”,而對白衣女子,則叫“洛泱大人”。兩個稱呼入耳,她頓時了解了眼下兩人在此處的身份地位,愈發困惑起來。
此處若真存在一處文明如此繁榮的海之國度,又怎會在修真界銷聲匿迹?即便虺蛇說無人可深入到此,但總不至于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畢竟桃花源不過是過于美好的虛妄。
不對,南海鲛人......書中記載的,早已絕迹的南海鲛人,不就是曾經生活于第一域的海洋之中麼?
沈離夏心下有了猜測——若此處當真是已滅絕的鲛人的舊都,那麼她如今所經曆的正是過去湮滅在茫茫海浪中無人知曉的曆史。
既然有人布出此局,那定然是有什麼目的。而且她總覺熟悉,就像那女子同喬硯深有極深的關聯,或許順着對方的軌迹,就能尋到學姐在哪裡。
且唯有她的身影與嗓音比其他人都更要具有實感一些,眼中含着笑,仿佛透過了幻境,望進了沈離夏眼中。
想到這裡,她便順了這被幻境推動着行動的不快感,安靜地融入角色,聽着周圍一片不真切的喧嚷,沉默地同洛泱往前走着。
行至一半,洛泱停住腳步。沈離夏跟着她頓住,不想對方來了句:“走過去太慢了。”
“我可以帶你遊過去。”少年聽見自己開了口,“或者你...禦劍麼?”
一股期待流過,叫整個人都繃緊了。女孩似乎很是希望女子能選擇後者,而沈離夏卻莫名想起了嚴雪涯先前拎她們的方式,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洛泱搖搖頭,“抓緊我。”
說着,她小心地牽住沈離夏的袖角。少年還未來得及想她到底選擇了哪種方式,眼前就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渾身都失去了形體被揉成緊緊一團,各種模糊的事物一瞬閃過,眨眼間腳下就已踏上比先前更冰涼濕潤的地面,到了另一處地方。
強烈的暈眩襲上,她與自己在幻境中所扮演的女孩同步彎下腰,捂住嘴幹嘔起來。
你們修仙的——
剛要這麼想,洛泱便伸手扶起她,清涼的靈力傳來,溫柔地安撫過經脈,同血液一同流動,消解掉許多不适。原身有些感動,臉上也燙了起來,想要握住對方的手,卻被輕巧而不留痕迹地躲開。
她忽然理解了喬硯深那時的心情,悄悄地在心裡說了聲對不起。明明是想要對她更好要她毫無保留體會快樂,卻反過來以疏遠叫她擔憂,這又算是什麼。
算是什麼喜歡。
隻是洛泱的疏離并非是出于刻意,而是更像先前的喬硯深不喜别人随意觸碰,僅僅保持着長輩般的體貼。等女孩緩了一會兒休息好後,她便退了幾步,含笑道:“滄渝,開始吧。”
她刻意叫了女孩的名姓。這一改變确實有效,原身深深呼吸,經脈中靈力湧動,雀躍地流淌而出。沈離夏被幻境驅使,心念微動,将流火喚出,手中握緊這漆黑長劍,随原身一起揮動。這樣的感覺很是奇妙,仿佛她成為一具木偶,被無形的線牽引着揮劍演練。陌生的劍招經過她手,反向地被帶入沈離夏意識之中。
劍氣似海,引水而動。其氣勢極盛,刹那卷起銀白波濤,以破竹之勢沖洛泱襲去!
然而這一劍斬出的同時,沈離夏陡然喉頭湧上腥甜,靈力瞬間有虧空之感,艱澀地咽下了一口流上的血後,手中劍忍不住滑落在地。
洛泱微微蹙眉,提劍拆招,化解了這道強勁劍氣,旋即轉過長劍,以劍柄伸來讓少女扶住,聲音溫和依舊卻嚴肅了幾分:“滄渝,戰鬥中不可心懷僥幸。要賭,也得等生死關頭。”
沈離夏心裡清楚,劍術如她怎需要以劍回擋,就像喬硯深無需劍亦可使劍意,不過是為保護少年的自尊。而原身似乎不理解對方用心,倔強道:“我已學會,為何不能用?”
她本以為女子要擺出嚴雪涯那副模樣——畢竟兩人實在是有些相似,可那溫婉的面容上的冷意很快消退,如雪沐春風。
洛泱笑了,“我知你學東西快,天賦根骨都好。但你娘親愛惜你,作為她摯友,我幾乎看你長大,也希望你愛惜自己。作為劍修,劍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卻讓它脫手,不是給對手趁人之危的機會麼?”
接着,她輕輕點點沈離夏眉間。指尖的涼意這一刻竟像是透過幻境,落于她眉心。
"‘雨’勢已是足夠難學,而你掌握得通透,已經是難得。無需向我證明實力,我自看在眼中,你隻需做你自己就好。"
她溫柔地說着,分明是對着滄渝,卻像是在同沈離夏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