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闌珊,路燈明明滅滅,醫院的白熾燈被擱置在身後,建築高大的有些唬人,身上的衣服華麗而低調,西裝完好的貼在身上,楊樂微看着自己的身體,竟然有些陌生。
十七歲的時候,他能單手掄起幾個混混,在喝醉的楊正手裡僥幸逃生,可是身上卻依舊沒什麼肌肉,如果不是校服寬大,甚至會顯得他有些過分單薄。
可是這副二十七歲的年輕身體不一樣,精心練出來的肌肉單薄有力,大概是骨骼停止了生長,胖了一些,也顯得更有力量了。
剛才出來的時候,他照着鏡子,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這會是二十七歲的自己。
臉頰的肉褪去了很多,五官也更硬朗了,隻有那份被打扮過的秀氣,看起來很不像自己。
他很陌生的出現在這個時空,翻着手機的相冊,企圖去了解自己的過往,結果發現,除了齊之川的照片,幾乎沒有什麼自己的自拍。
怪隻怪自己平時也不怎麼愛拍照,聽着江逐的話,他還以為自己會變成一個開屏的花孔雀,沒想到哪怕是在平行時空,依舊是這種悶悶的性格。
高中的時候他就不愛存照片,因為覺得留下的美好,大多數都會随時間流逝掉,再去回憶沒有任何意義,也不過徒增痛苦而已。
可是現在放眼望去,相冊裡兩千多張照片,竟然有一千多張都是齊之川。
他是個有些臉盲的人,絕大多數人從面前經過,下次再見,依舊是無情的馬賽克。
但不管怎麼說,為了一會兒的酒局,怎麼也要把齊之川的臉記下來,最好還能多了解了解自己的生活,以免穿幫。
于是這麼想着,不一會兒,他就把齊之川所有的照片都看完了。
男人的身材很好,臉更好看,尤其是看久了,越來越耐看,令他最意外的事,自己鏡頭下的齊之川常常是笑着的,與百度百科中一闆正經的模樣不同。
有的時候是毫無意義的擺拍,有的是生活中的抓拍,有的甚至能看到齊之川在練習走戲。
他越看越想不明白,如果這些笑容都是被迫的,難道隻有楊正的打罵才是真實的嗎?
他看着看着,忽然不那麼好奇了。
就算是真實的,這些也不是因為自己而存在的。平行世界的自己一定是個很值得的人,而那個十七歲的楊樂微不是。
如果這個人生很幸福,他必須要還給二十七歲的自己,畢竟這不是自己争取來的。
哪怕......是靠他最看不上的方法得來的。
楊樂微從瑪莎拉蒂上走下來的時候,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緊緊攥着手指,生怕把那比自己命還貴的車碰髒。
“楊先生,這邊走。”
酒局不是街邊的燒烤攤,不是白煙漫溢的随時将人嗆出肺病的“小吃”,而是聳入人煙的摩天大樓。
他随侍應生走向大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腳要往哪裡邁,還是被提醒了,才知道這裡居然有電梯。
侍應生按了二十樓的按鈕,向上的每一層都讓他的心跳無限放大,直到耳膜有些脹痛了,才将将停住了。
腳剛踏出去,就險些吓到他。
隻見透明玻璃下,是百米的高空,南城的萬家燈火在他腳下,向前走的每一步,他仿佛都能精準的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
這裡不屬于他。
包廂門打開,裡面的人已經圍着圓桌坐了個七七八八,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緊張,甚至帶着笑臉沖他打招呼。
小的時候看電視劇和娛樂圈文,大佬飯局裡,總是有潛規則和刁難的橋段,他禁不住擔心了一路。
可是當他走進包廂,遇到的全是笑臉的時候,他甚至更不知道怎麼面對了。
大概是這副身體有自己的肌肉記憶,于是隻需一眼,他就找到了在角落裡看着他的齊之川,和他身邊留着的一把空椅子。
齊之川的眉眼很好看,但也有一雙叫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那眼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楊樂微還沒看出裡面的情緒,就見他起身走了過來。
“郭導,這次綜藝的制片人。”
楊樂微雖然年紀小,但不代表不懂這些人情世故,隻是愣了一下,他便沖齊之川介紹的人行了個禮。
“您好,樂微。”
郭導看着他,彎起眼角,伸手說道:“小楊來了就快坐吧,聽說你前天出事兒進了醫院,大家都擔心的不好提前開飯呢。”
他的反應有點意料之外,楊樂微本以為還要寒暄兩句,或者喝兩杯賠個不是,沒想到人家就隻是單純的叫自己坐下。
他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向齊之川。
齊之川接受到他的目光,悄無聲息的勾了下唇角,說道:“郭導說坐就坐吧,這兒沒外面的規矩。”
他的話說的淺顯易懂,輕而易舉就化解了楊樂微心中的顧慮,于是雖然仍然有些不安,但楊樂微也還是坐在了那把空出來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