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受,說不上來的難受。
慶幸的是上車地點離她住的地方不算遠,二十分鐘就能回到。一開始還能忍受,可身體傳來的異樣感卻越來越明顯,程随安咬緊嘴唇,在意識消失之前,顫抖着手,從包裡掏出那把隐藏的折疊小刀。
她悄然撩起衣袖,在小臂上用力劃下,驟然襲來的疼痛讓她得以短暫清醒,然而那感覺還在。這樣下去,必然會出事,程随安深呼吸,抓住手臂上的傷口,狠狠掐入。
“你沒事吧?”察覺到程随安的異樣,等待紅燈時,司機往後座看了眼,“不舒服嗎?要不要靠邊停車?”
“不用。”程随安搖頭,停車隻會讓情況更糟糕,“師傅,麻煩開快點,我想早點回家,謝謝。”
“好吧。”司機不放心,再次看向程随安,除了臉色不太好外,說話還算正常,意識也清醒,就沒再開口。
越來越暈,視線模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程随安深呼吸,在手臂上深深劃了刀,這次足夠深,血瞬間湧出。程随安用袖子捂住傷口的同時,又是收緊,利用這鑽心的疼讓自己保持清醒,直到看見熟悉的公交站,才緩緩松了口氣。
兩分鐘後,車穩穩停下。
“你真沒事嗎?”本就不好的臉色如今慘白得吓人,司機吓了一跳,“要不要幫忙?”
“我沒事,抱歉。”程随安從包裡拿出兩百現金遞給師傅,她不确定血有沒有弄到人家座位上去,眼下也沒時間解釋。下了車,她快步往小區回去。
身後司機師傅的聲音仿佛飄忽在空中,程随安能聽到,隻能分辨出有人在喊她,内容聽不清,也無法思考。此刻她腦中隻有一個想法,不能暈倒,要回去,快些回去。
好不容易撐到門口,就要觸碰到密碼鎖,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上面的數字,暈倒前的一瞬間,程随安掐住傷口,手指深深嵌入在内,疼,很疼,但疼能讓她保留最後一絲意識。
勉強能看清數字,程随安哆嗦着左手,一個一個按下,聽到門開啟的聲音,她咽下唾沫,正要閉上眼睛,發現屋裡的燈亮着。她來不及想,直往浴室沖去。
肖霄剛從浴室出來,與程随安碰上,看到她的樣子,不禁眉頭微蹙。
程随安臉色慘白,全是汗,呼吸急促,嘴唇被咬出了血。全然忘了肖霄今日會回來,從他身旁經過時,眩暈再次襲來,她下意識抓住肖霄的手,咬牙道:“讓......開。”
程随安抓緊他的手指甲泛白,帶着血,淺黃色的外套袖子上更是一大片血迹,肖霄呼吸一緊,反抓她的手,将袖子往上一卷。手臂上的兩道深深刀痕暴露,半條手臂已被血染紅,血肉模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你......”肖霄話還沒說完,程随安猛地甩開他的手,轉身沖進浴室。
天氣開始回暖,晚上還是有些冷,冰冷的水淋在身上,程随安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浴室的門發出一聲巨響,在眼前關上,程随安的生活他不會介入,但是,她的情況明顯不對勁。剛那一握,能感覺到她體溫很高,肖霄心裡起疑,在網上輸入程随安的症狀,搜索出來的,顯示的幾乎都是發燒。
發燒嗎?程随安那樣......不像是,肖霄繼續查看,突然,一個回答映入眼簾。
肖霄轉頭看向浴室那邊。
掉落在門後地上的包傳出手機自帶鈴聲,一聲接着一聲。
又不接嗎?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張佳佳看着手機界面,鈴聲将要挂斷,通話時長那處終于開始跳動數字。
肖霄剛滑下接聽,電話那頭立即傳來一個女的聲音。
“小安,你回到家了嗎?怎麼現在才接電話,不會是在洗澡吧?也不對啊,我十幾分鐘前就給你發了消息,也沒見你回。回到家也不給我發消息,嚯,是不是把我這個朋友給忘了,不帶這樣的啊。”
張佳佳這邊不帶停的一頓輸出,說完才意識到對面沒有回應,擔憂問道:“小安?你怎麼不說話?别吓我啊。”
肖霄沉默了會兒,才道:“......不好意思,我姐,她在浴室。”
男的?張佳佳愣了下,聽到是程随安的弟弟,放下心:“吓死我了。抱歉哈,弟弟,打你姐好幾個電話,她都不接,消息也不回,差點沒把我吓死。回到就好,那就先這樣了哈,弟弟再見。”
“......等等。”
對方今晚應該是和程随安在一起,或許,她會知道些什麼。
張佳佳“嗯?”了聲,問:“怎麼了?”
“我姐她,今晚回來得比較晚。”肖霄握緊手機,頓了頓,問。
這句話意思挺明顯,不用猜都能聽出來,張佳佳重新坐回到床上,把枕頭抱在懷裡,帶着歉意:“今晚是小安的領導生日,大家都給他慶生去了,玩得晚了些,害弟弟擔心了,不好意思。”
“沒事,謝謝你。”
“客氣,那就先這樣,拜拜。”
“再見。”
慶生嗎?
抓着手機的手越發收緊,能清晰感受到堅硬的外殼壓迫手指而帶來的疼痛,痛感讓人難以忍受,同時也能讓人清醒。
目光再次落在包裡的小刀上。
這把尚未折疊的小刀和手機一同放着包裡,刀刃上沾染的血迹已經幹涸,呈現出暗紅色,她連将小刀收折的力氣和時間都沒有,卻能強忍回到這裡。
半個小時過去,程随安沒從浴室出來,肖霄稍作遲疑,最後還是走過去,敲了敲門:“你還好嗎?”
等了幾分鐘,也沒等到程随安的回應,肖霄閉上眼,浴室的門沒反鎖,外面能打開。
“對不起,你怎麼樣?”肖霄背對門,輕聲問,仍是沒有動靜,隻有花灑的水聲不斷。
想起那個回答,肖霄轉過身,微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程随安受傷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