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燈盞如豆,濃郁的藥味兒充盈其間。
“姑娘……您就吃一口吧。”
流岚端着方煨熱的藥膳,苦苦相勸。她不知姑娘是何時出的院子,待姑娘被攙回房時,流岚足足吓了一跳,好在岑拒霜沒有傷着哪兒或是磕碰到什麼,不然她可沒法交代。
岑拒霜抱着雙膝縮身坐在榻上,腦袋耷拉在膝間,雙眼木然地看着錦被上的花紋,絲毫沒有理會流岚。
流岚續說着,“姑娘,您這身子好不容易有了恢複的苗頭,若是在此時斷了藥,怕是又很難有起色了。”
岑拒霜半句都未聽進去。
她委實沒有半分胃口,自她與江逾白争執未果後,她隻覺窒息至極,胸口裡像是被硬生生塞進了一團濕沉的棉花,摘不掉也除不去。
岑拒霜擡眼看着四處緊阖的門扉與窗扇,更覺窒息難耐。
她掀開錦被,“流岚,我要出府。”
流岚連連阻攔,“姑娘您這是要去哪兒?江公子吩咐了,您身子欠佳,不能再多加勞累。出府走走這種事,等您身子好些了再說吧。”
岑拒霜還欲争着什麼,但見流岚心切的面容,她忽的明了,她做什麼都無濟于事。
表哥借用她身體虛弱的由頭,堵住了她所有的路,現下府上所有人都聽表哥的,她不可能想做什麼便可以做什麼。
深深的無力感附在心間,岑拒霜轉過身背對着流岚,低低說道:“我知道了。”
流岚勸了再三仍是無用,最後隻好退出了卧房。
如此往複又過了幾日。
岑拒霜已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出過房門,連着簾幔外半遮的天光都顯得刺目起來。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依稀聽聞屋外的丫鬟們叽叽喳喳,一面唉聲歎氣擔憂着她不肯用藥,一面說着今日江公子不在府上,更無人勸說岑拒霜好生吃東西了。
岑拒霜緩緩從榻上坐起身。
重重光幕落在略顯單薄的衣裳上,岑拒霜看着帷裳上的影子沉思了良久。她擡起胳膊,露出衣袖下的白嫩皮膚,微弱燭火蒙在纖細的青色血管處,薄得似是輕輕一劃便有鮮血淋漓。
曾幾何時,太子在他的胳膊上劃過一道傷,他疼,她也會疼。
反之亦然。
猶豫半刻後,她心一橫,尖尖的指甲猛地刺入胳膊。
岑拒霜疼得睜不開眼來,偏是如此,她加重了指尖的力道,咬着唇瓣不敢張開,壓抑着喉間的痛吟。
相隔遙遙的宮牆裡。
太子正懶懶地倚在金榻處翻看着奏報,不耐煩地聽着座下臣子述職。
臣子說到某處,忽的察覺太子手一抖,隻聽“啪嗒”一聲,捏在其手裡的奏報就此滑落,于空蕩蕩的殿内清晰可聞。
那齊整的奏報散作淩亂的紙張,其間兩三頁還晃悠悠地飄至臣子跟前,臣子撲通跪在太子跟前,“微、微臣惶恐……不知是,是何處出了纰漏……”
太子并未理會,蓦地起身朝殿外走去,臣子心如死灰,一瞬間連自己屍骨埋哪裡都想好了。
卻聽太子的嗓音遠遠傳來。
“就這麼辦。”
臣子怔在原地,他的項上人頭保住了?
太子殿下今日被灌了什麼迷魂湯?竟這般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