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再一次模糊,帶着她的視線向上飛起,飛出了這片竹林。
雪蠶還是沒有看到後來的場景,命運作怪,但也算讓她和這份記憶做了告别。
視線轉變,眼前再次出現了一扇門,她推門而入,看到了卧在床上的少年。
她想自己該是這人的煞星,和她呆了幾月,他便月月都滿是狀況。
被不自知的思念推搡,雪蠶走到少年床前,看到了那張被面具遮蓋的臉龐,心裡莫名有些好笑——怎麼生病了這面具依舊屹立不倒。
手指順着光潔的面具滑動,滑到嘴角那顆痣上,指甲像是被火燒過一樣,她猛然抽回,随後和一雙憤怒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少年的手突然伸出死死攏住了雪蠶的脖子并不斷收緊,窒息感真實的襲來憋得姑娘臉漲紅。
她已然分不清虛與實,摸不透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又到底該在哪裡。
可心中一點,卻清晰十分。
雪蠶沙啞着從嗓子裡擠出話:“我知道的……你不是他。”
霎時間,周遭一切化作五角楓葉四散而去。
……
在一片嘈雜聲中雪蠶睜開了雙眼,破敗的屋内卻比任何都讓她安心到想要哭泣。
纏繞身體的高溫已經褪去,破了口的門将外面一切動靜都原原本本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在裡面,她聽到了自己父親的聲音。
——“爹娘他們趕到了!”
雪蠶喜出望外,不顧大病一場後滿心疲憊,立馬要往屋外跑去。
起身後,她無意向一旁一瞥,卻看到在自己的身邊那個妖居然一直安靜地坐着。她白花花的眼球沒有虛焦落在雪蠶身上,如此安靜地看着女孩的動作。
看到那張臉,雪蠶那遲鈍的腦袋開始轉彎,突然想起在自己這次病倒之前不隻是看到了那對姐妹花的屍體,而也看到了眼前這個女子。
……
看到她将那兩個女孩拆解入腹。
*
屋外,姗姗來遲的柳拂衣等人面色凝重,皆是渾身寫滿了警惕看着正對面那個男人。
相較于幾人狼狽的外表,賭坊老闆剛沐浴探帽振衣,面色紅潤一臉富态像。
幾日不見,這個本看着有些尖嘴猴腮的男的,像是吮吸了精氣,全身透着異樣康态。其側,打下手的夥計全副武裝,虎視眈眈看着這幾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沒想到這麼快見面了……還是在這種地方,沒有提前準備迎接貴客,是在下的失責。”
老闆眯着眼睛,語氣裡聽不出幾分真情。
柳拂衣也不想多費口舌,直截了當說出要求,并抛出官府施壓。
畢竟,雖然賭坊在暗處受盡款待,但他們這次一來将這個地方鬧到明處後就不一定了。
可兩方交戰,柳拂衣為了不鬧出人命定然是要保存實力,可對面可就不一定了,真打起來,誰輸誰赢卻是難定。
淩妙妙也是懂得這個道理,腦裡快速轉動,想要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眼睛也在到處瞟着,擔心雪蠶擔心得不得了。
雙方陷入膠着,不知道是哪一方沒耐住性子,血光飛濺成了啟戰鼓。
見勢不妙,剛提上褲子就跌跌撞撞要沖出這地兒的男人不勝其數,慕瑤抵住砍向她命門不留一絲餘地的刀劍,餘光掃過那些人臉上未散去的紅暈,從空蕩蕩的胃裡翻出一股酸味。
響徹天際的叫喊聲,将麻木許久的姑娘們從身處之不見底的牢籠裡拉扯,久違的恐懼和不安掀起一浪高于一浪的哭喊。四周塵土飛揚,混着淚水灑向這充斥着她們血而鋪就的銅臭路。
從一方天際中,突如如吹來一陣狂風,吹亂了衆人的陣腳。
極目遠眺,可見天邊似乎有一波紅色的海潮湧上雲間,鮮豔到刺目的紅色像是川流朝着這四方小院襲來。
柳拂衣猛吸一口氣,大喊一聲“慕瑤!”和與他背對背而站的妻子不靠眼神交換了彼此的心境。
“楓溪!真是楓溪!”
那片血池極快向被這等景象鎮愕住的幾人,排山倒海般氣魄湧來。
強風不息,被風沙迷了眼的淩妙妙卻不會看錯那血海中是數萬萬的紅色楓葉。
賭坊這邊的人,在看到那紅色後,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
在所有人都沒察覺、意料到的一刹那間,紅色的大片楓葉在頭頂落下深深的陰影,接着葉如雨下,薄如蟬翼的楓葉卻像是有千斤重墜下,在半空中分散為星星點點的光點。
“啊——”
第一聲痛呼在此時傳來,緊接着,一聲接着一聲的叫喊回響;一人接着一人的身上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火焰團團包圍。
在此,除去淩妙妙等人無一幸免于這一場似乎是天神降下來的報應。
皮肉被燒出令人作嘔的肉香味,尖叫聲不絕于耳。
賭坊老闆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在半炷香前還是滿面紅光,可如今火光滿容下扛不住高溫的皮肉從骨頭上滴落,漏出底下私人非人的森森白骨。
更甚者,黑白眼球化為一灘水流到地上,也算是塵歸塵土歸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