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一切,她也有了心思去看這個新的屋子,沒了光亮她實在是看不全屋裡的全貌,但單單從呼吸聲就能猜出這是個裝了十個人不止的寝屋,但屋裡十分安靜,就算剛剛有四個活人被送進來也隻有在屋門打開的一瞬間,被突如陽光照射到的刹那傳出幾聲難以克制的驚呼。
除此,便沒有其他反應。
和雪蠶一同來的三個姑娘也應是被送到這裡——那被疼醒的姑娘這時還在低低的抽泣。
她如今有些擔心那昏過去的女童,便壓低視角,要從人群剪影裡尋一個小身影。
許是被那碗混藥害得,雪蠶雖然及時咽下了藥但還是隐隐作痛,加之方才那翻江倒海的一晃,現在腦子還有些發昏。
眼睛瞟了三圈還沒見那雙髻,她有些煩悶,按在薄薄床褥的手心有些疼痛,她屈起手指撓了撓掌心,下意識扭過腰肢回身一望,卻被吓得被扼住了嗓子。
“呃——!”
她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地恐懼讓她身子倒退。
——一張煞白煞白的臉停在離她臉不過一寸距離。
那張臉很瘦,瘦到兩頰都陷了進去,嘴巴以為缺水已經變成了烏紫色,上面結着和白霜一般的厚厚死皮,在一張黃的像是抹了菜油的臉上,像是兩片熟透的柿餅。
但在場本待在屋裡的姑娘各個都這樣,單論這點還不至于讓雪蠶吓得手指冰涼,
最怕的是方才那距離她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氣息。
再加上她這張臉上那兩顆像是白玉珠子的眼球……
……
這個女人,這般看來真真像是個早已死去的屍首。
在看清這張臉後,雪蠶的心髒止不住狂跳,一是怕的,二卻是覺得這張臉有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她肯定自己一定是在哪裡見過這張臉,而且不是像她初次瞧見少年時那種既視感,而是十分确切的,定是見過這女子本人的感受。
但每當有個迷迷糊糊的妙容出現在她的腦袋裡,卻又會在下一秒化成一團霧氣,連帶着如今眼前這個女人的臉在雪蠶眼裡都有些模糊了。
她恍恍惚惚,腦袋有有些發疼,似乎腦海裡有什麼東西在阻撓她去尋找封存在不知那片的記憶。
雪蠶閉上眼手揉按在太陽穴晃了晃腦袋,而後她就被這個尋不透的女人抱在了懷中。
她下意識抗拒,卻發現女子力氣之大完全無法推動,她被帶着跌倒在身下的床褥上,頭正巧磕在了自己藏着物品的地方。
“你幹什麼!”
本能的警惕讓她渾身僵住。
這是幹什麼?
她看到了?要告狀?還是她是藏在這群姑娘裡的探事?
一股腦冒出的猜測溢出,雪蠶努力仰起頭看着她那雙顯然看不見東西的眼球,極度渴望能從裡面看出什麼。
但看到的隻有一片虛無。
這邊的動靜終于攪動了屋内這片死海,離她們倆近一些的一位女子,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一切,淡然開口:
“好了,别抱着人家姑娘了,她不是你的女兒。”
這一句話沒頭沒尾,雪蠶不明白。她現在整個人都被女人死死壓着,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來,脖子上青筋暴起,都已經開始翻白眼了,但環着她的手臂卻越來越緊。
什麼女兒啊?!這是把她當成仇人了吧!
就在她以為自己不會死在捉妖途中,而是要死在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懷裡時,她被死死夾在兩人身軀裡的手,碰到了一個東西。
隔着女人的一層肚皮,她的手指好像被一個小小的,軟軟的東西,捏了一下。
……手,是一隻小手。
“——唔!”
此時,門開了。不再算得上明媚的晚間日光仍是把這昏暗的室内照的亮了幾分,門開得很響,幾乎是被摔開的,随着“砰!砰!”幾聲門摔倒牆上又反彈回來再次發出的碰撞聲裡,屋外沒有停息反而更加響亮的聲音傳到了屋裡各個姑娘的耳朵裡。
環着雪蠶的力度一下子輕了,她立刻像一隻擱淺的魚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眨去溢出的淚花後,她和這雙白花花的眼睛一同望向了進來的老婦。
雪蠶的床位在正中對門,因此老婦入眼第一個就看到十分狼狽的她。
老婦啧啧兩聲,嘴裡罵着聽不懂的語言,走上前來。雪蠶肌肉一緊,擔心起她腦袋下的東西。
她不知道剛剛自己掙紮的時候被褥有沒有挪動,東西有沒有漏出來。
若有,那隻要老婦長眼睛了就一定能看見。
想到這個,她一日滴水未沾的嘴裡泛幹,泛起苦澀。
老婦越走越近,她幾乎吓得不敢眨眼,可就在那雙腳距離她還有不到十步的時候,仍抱着自己的女人突然直起來身子。
她很高,比老婦高了不少,就算弓着背也是。束縛自己的力度沒了,雪蠶趕忙掩蓋着去挪動床褥的位置。
她垂着頭不知女人幹了什麼,就在她打理好後,那女人一聲不吭又坐了回來,重新将她攬在懷裡。
雪蠶不适應地挪了挪身子,卻又害怕老婦察覺異常,她怯生生擡起眼皮,卻見那老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部藏着陰影裡,雪蠶沒看到她的神情。
片刻,她才像是重新尋回了魂魄,轉過身随手指了一個女人就領着人出了屋子。
熱鬧了一刻的屋裡再度恢複安靜,可雪蠶的心髒還在砰砰跳。
“睡吧,我的孩子……”
耳邊在這時傳來溫柔的呢喃,在一瞬間又撫平了她的心田,牽着她的思緒入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