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臉上暫時摘下了面具,但說是不能漏出臉,反找了個面罩在眼睛和嘴的地方掏了個洞套在頭上,就這樣方便吃了起來。
說實話,他這副打扮非常好笑,但是也許是被他情緒帶動,雪蠶愣是笑不出聲了。
“那是怎麼了……”她有些擔心,其實她還沒搞明白為什麼少年這幾天情緒時好時壞非常古怪,問他也不回,鬧心的很。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少年突然擡起手猛向嘴裡倒完了碗裡剩下的米湯,把清湯寡水的東西吃出來了烈酒的豪邁。
雪蠶吓了一跳,接着就對上了那雙嚴肅的眼睛。
“這不好笑。”
“什,什麼……?”雪蠶有些沒明白過來。
“我說……這不好笑,你的病不好笑,這是很嚴肅的事情,你可是……快要死了啊。”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很輕。雪蠶靜了聲,扭了下屁股轉過身子,她張着嘴不知道怎麼開口,心裡那股子酸酸澀澀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了下來。
你把苦難當玩笑說出,可卻有人和你說這并不好笑……
“什麼死啊活的,沒有那麼嚴重……你聽我爹說的嗎?他吓唬你的。”雪蠶勉強擠出一分笑,可卻比哭難看。
少年将碗擱在地上,空出了一雙手微微擡起,懸在半空中許久,許久,最後試探着環到雪蠶的身後。
他結結實實抱了雪蠶一下。手心是順滑帶着皂角香氣的頭發,他輕輕順着發絲,嘴裡說着:“抱歉。”
那時,雪蠶不清楚他為什麼要道歉,可心裡早已經亂成麻沒了力氣去思考這些,她手臂彎曲着被攏在懷裡,手蜷着搭在少年肩上,聞到了一絲十分讓人舒心的竹葉香。
“說什麼抱歉……應該是我,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你怎麼還對我這般好……”
她閉着眼睛,眼皮還在微微顫抖,她是真的很抱歉,不管是把他當做那人的縮影還是那日的落水……
雪蠶感受着少年的體溫渡到她的身上,暖暖的。和那日出遊的日光一樣暖。
她在這個時候十分唐突回憶起少年落水的場景,那時的她幾乎是全身血液倒流。
她很怕親近的人的離世,很怕因為自己的任何小小舉動而牽扯出的禍端。也許是那日竹林,她親手刺破那人胸膛後烙下的心病。
雪蠶意識到,也願意承認了她是真的,真的很在乎如今撫摸着自己背脊的少年了。
“說是把你當做他……還不如說是我一直在用你去想象他……”
……
雪蠶想,這是她最後一次,提起那個記憶裡的少年郎了。
今夜,她睡得格外舒坦。
直到屋外傳來響動她才微微轉醒——是慕瑤一行人終于回來了。
快入冬了,天亮的晚,雞鳴三聲時屋外還是蒙蒙亮。
她披上毯子開門,正巧碰上路過她門前的母親,見她出來慕瑤柔着聲音問:“怎麼了,是不是我們把你吵醒了。”
雪蠶搖了搖頭,說自己隻是起來解手。
“那怎麼也不點盞燈……”
慕瑤提起手中的燈,領着她走了一會,催促她快些去,當心着涼。
她手中燈光正巧能照亮雪蠶的路子,等她出來後,慕瑤已經站在原地注視着自己。
“娘不必管我,你們出去了一天快些休息吧。”雪蠶擦了擦水迹,反關心起了慕瑤。
而慕瑤沉默着搖了搖頭,手指微微擦過姑娘紅腫的眼睛,“怎麼哭了,做噩夢了。”
“沒,沒有……”雪蠶莫名有些害臊,僵着脖子躲過母親的撫摸,刹那間從母親的眼裡找到了心疼。
她那時天真以為母親是心疼她哭得眼睛腫了,帶點撒嬌的語氣說自己沒關系,又問了問母親有沒有找到些什麼妖的線索轉移了她的注意。
慕瑤說,除了知道那妖常栖在水邊就沒有其他什麼發現,似乎還得在等些時機。多的,雪蠶明白,她是不會和自己說的。
而那個救了少年的女孩,老爺今日帶着幾人去臨近的村莊找過,但那個村子十分排外,尤其看到幾人都是衣冠楚楚,更是不讓他們進村,最後隻得灰溜溜回來。
雪蠶心裡聽着,默默記下,最後随便說了些話就被慕瑤帶着回了屋子。
初晨,霧氣漸濃,遮住了半懸在天邊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