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間置氣罷了。"沈念縮了縮脖子,露出恰到好處的赧然,"我哥他也沒想到我會帶着他兩偷溜出來,這會估計找我們急呢。"她咬住下唇欲言又止。
大漢嗤笑一聲。“這裡是幽州邊境,過了前面上谷郡就是大涼了。”
“原來如此,那你們是做什麼買賣的啊?”
“你這小姑娘問這麼多幹什麼?”
“我不過是好奇。”
小娘子問這作甚?"漢子警覺地勒緊缰繩,見馬車颠簸中少女險些栽倒,又松了力道。"說了你也不懂,都是鹽引上的買賣。"
眼看場景愈加眼熟,到了那燒毀一半的驿站。
火雖被撲滅,但此刻這裡一片狼藉。
“這是什麼情況?”獨眼大漢停馬問沈念幾人。
你問我我問誰,沈念撇撇嘴。
焦黑的橫梁還在冒煙,沈念故作驚訝地往裡走,獨眼大漢帶着人緊随其後。她心裡暗罵:章晨該不會真跑了吧?這下可糟了。
步入裡面,好在還有人。
殘破的大堂裡,燕珩與燕謙被黑衣人團團圍住。滿地屍體間,章晨的屍身赫然趴在東牆角,後心插着半截斷箭。
這兩人看見折返回來的沈念一行人也是倍感驚訝,尤其是身後還跟着一群壯漢。
沈念腦袋轉得飛快。
她并不知道三人離去後這裡發生了什麼争執。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死道友不死貧道。
沈念撲到屍體旁胡亂抹了把臉,裝作掩面哭泣的模樣,袖口在眼角蹭出紅痕:"哥!怎麼會這樣!"
“沈姑娘你?”燕珩像是被她吓了一跳。
“閉嘴!"她猛地擡頭,睫毛上還沾着水珠,雙眼通紅一片。"通行證定是被你們拿了!"
“?”
燕珩張了張唇,沒吐出半個字,像是眼前這幕驚到。
“她瘋了?”燕謙用劍鞘捅了捅兄長後腰:"她管章晨叫哥?"
刀鞘撞上門檻的聲響奪走幾人實現。獨眼大漢踏着半焦的木灰走進,對滿室劍拔弩張視若無睹:"是你們搶走了通行證?”
"他們定是趁我離開時下黑手!"沈念攥着章晨僵硬的袖口,另一隻指尖戳向燕珩。“一定是他們!定是他們趁我離去,我哥傷心欲絕,他們趁機害死了我哥,搶走了通行證!”
“你含血噴人!”燕謙說。
刀柄橫在兩人中間,獨眼大漢打斷了兩人。他說:“含血不含血,把通行證拿出來不就知道了。”
“給老子搜!”
一直未說話的燕珩似是被眼前理不清的畫面逗笑,輕笑出聲。他擡手露出虎口處的玄鐵扳指:"你要動我的貨箱?"
何元皺眉觀望時,袖口突然被拽住。三人貼着牆根溜向側門,背後傳來刀劍相擊的脆響。
"我給你們半刻鐘。"燕珩突然擡高嗓音,冷淡且不帶情緒。"爾等現在逃還來得及。"
獨眼大漢頓了一瞬,他實在想不通自己闖南走北多年,怎會被眼前毛頭小子震住。但他很快回過神來。獨眼大漢腮幫肌肉鼓了鼓。"給老子宰了這群人!"
"
大哥我去喊援兵!"沈念突然從柱子後探出頭。“你們加油!一定要這幾個壞人好看!他們搶走了你們的通行證啊。我去幫你把屋外的人都叫進來!”
思索着屋外都是自己人,獨眼大漢一個眼神便放沈念出了門外。
“快進去幫忙吧,你們打起來了。”她對屋外商隊緊張地說地。
聽見此話以及屋内的打鬥聲,商隊衆人抄起車轅邊的鐵棍就往裡沖去,誰都沒注意少女拎着裙擺閃出此地。
“這下是真糟糕了,把人都惹便了,等他們回過神來我們死定了。”
其實沈念在某些時候很佩服何元,因為即使是這個時候,何元的聲音仍是冷冷的,仿佛在談論今晚吃什麼。
“沒事,起碼我們現在沒死,而且我們死的時候可以一起死。”沈念頑強地樂地着。“這輩子有你們這樣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摯友也算是值得了。”可惜沒回去和我爹娘道聲歉。
沈念用手肘碰了碰沈安然胳膊:"沈安然,你怎麼不講話。"話出口又覺唐突,瞥見對方攥得發白的指節,聲音陡然低下去:"罷了,你向來不喜多言。”
沈念無意識向前走着,嘴裡說個不停:“”對不住啊,連累你了。"
“這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隻是在想…”他頓了頓,沒再說話。
*
另一頭,女子"咔"地一把折斷手中的艾葉。艾草汁液順着她素白的指尖淌下來:"人沒了?"
老婦人低垂着頭應聲:"是。"
"那你還戳在這兒作甚?"君餘言突然将碾碎的艾葉擲在地上,聲線陡然拔高。"找啊!"女子始終垂着頭,額前碎發在鼻梁投下陰影。
"去把那個姓黃的約來。"
"少主見他作甚?"老婦人面露遲疑。
"啪"的一聲,青玉案幾上落下幾滴翠色汁液。君餘言冷聲截斷:"幾時輪到你問東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