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蓁點頭,先跪下道:“陛下,兒臣今日要說的事同李都尉有關。兒臣本想着這畢竟會牽扯到姑姑,便不好開口,但人命關天,兒臣心中恐懼,今日不得不一吐為快。”
李都尉聽後頓時愣在原地,臉色慘白地看向顧褚。顧褚雖心中驚詫,但面上仍不顯,強撐着立在原地。
皇後也有些詫異,端着茶盞的手僵了僵,不動聲色地将茶盞放下,聽着天子的回應。
天子也怔了怔,看了幾眼跪在地上的顧蓁,還是歎道:“起來吧,有什麼事情也不必跪着說。剩下來的事情想必就當由沈少卿來說了吧?”
沈疏同恭謹道:“是。臣惶恐,不知下面這番話是否會惹得陛下不快。”
“你且說,朕聽着。”
“是。不久前臣和九公主無意聽見了長公主同李都尉在太極殿後的談話,說是長公主身邊的婢女清揚跳了湖,當時李都尉閃爍其詞,臣心中懷疑,便去查了查。果然,清揚是被李都尉奸污的。”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
李都尉率先沉不住氣,上前怒斥道:“你胡說些什麼?陛下還在此處,無憑無據,你就開始胡亂攀咬!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裡嗎?”
沈疏同不怒反笑,沉靜道:“那李都尉是不把王法放在眼裡嗎?”
李都尉噎了片刻,梗着脖子道:“那你可有證據?”
“人證物證皆全,李都尉要聽聽麼?”
他冷笑道:“就算沈少卿有證據,按照律法中規定,我最多也就是杖刑一百。但你若是胡亂攀咬,受的罪可就不止這些了。”
“李都尉何必威脅我。清揚跳湖前留下了一封信,想遞給九公主身邊的婉卿,但礙于兩人相隔甚遠,于是隻能先給了同時進宮的月盈,想讓她再遞給婉卿。月盈因為偷盜,我将她移入了大理寺,她最後拿出了信,信上詳細記錄了李都尉奸污清揚的過程。時間不長,疤痕又深,李都尉身上的傷痕應當還沒有好吧?我若沒有記錯,李都尉的脖頸處、右手腕處應當都有抓痕,那是清揚留下來的。”
“那又如何?我那不過是被貓撓的,巧合罷了。”
“李都尉怕奸污一事被長公主發現,他又闊綽,京中大把田宅,于是将清揚帶去了西郊的宅邸。偏偏李都尉又健忘,忘了把西郊宅邸好好收拾一下,留下了不少證據。我已派人去探查過了,清揚的衣物都在宅邸中,當晚,宅邸中可用的人證也不少。清揚被奸污後不到三日内便跳了湖,死後連薄葬的待遇也沒有,所以仵作能立刻驗屍,她滿身傷痕,慘不忍睹。”
李都尉激動道:“她身上的傷痕不是我弄的!同我無關!”
“那是誰?”
他立刻指向一旁的顧褚,“是長公主,她知道了此事後便一直懷恨在心,她妒忌清揚,便想着淩虐清揚,是她,不是我。”
顧褚臉色鐵青,厲聲道:“胡說!根本不是我,我怎麼會妒忌一個卑賤的婢女?就是他,是他奸污了清揚,才會留下那些傷痕。我知道後為了他的名聲考慮,還一直不敢多言,誰知他現在竟然敢誣陷我。”
天子蹙眉,對着李都尉喝道:“還在信口雌黃些什麼!做了這些腌臜事,還不認罪,竟然敢誣陷長公主,朕瞧你是活膩了。”
顧蓁在旁聽得驚心動魄,又不得不欽佩沈疏同。
他知道李都尉一定會反咬顧褚,顧褚則更會把所有事情推到李都尉身上,而陛下自然是會選擇保全顧褚。這樣最後才會懲治李都尉。
而對顧褚最好的懲罰,便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直接揭開他們夫妻之間的醜聞。
李都尉汗如雨下,跪下哭道:“陛下恕罪,臣知錯了。”
天子嫌惡道:“住口!朕看你是長公主的驸馬,就不與你再計較。來人,拖下去,杖一百。”
李都尉被拖了下去,天子歎了口氣,對着衆人道:“罷了,朕也倦了,此事便暫且這麼處置吧。”
衆人應了聲是,便都退了出去。
顧蓁遠遠地聽見李都尉的哭聲,心中稍稍安定,剛帶着婉卿從太極殿出來,便碰見李都尉被兩人拖着前去掖庭。
誰知那李都尉看見了她,眼中仇恨顯現,如同瘋癫了一般,瘋狂掙脫了身邊兩人的束縛,直接沖向顧蓁。
衆人皆愣了,都未反應過來,隻看着他沖向顧蓁後,一把拉住她,還拔下了她頭上的一根銀簪,口中嚷嚷道:“你為何要讓我在陛下面前出醜!是你偷聽我們談話,是你害了我!你讓我日後如何在陛下面前立足!”
沈疏同在顧蓁後頭出來的,遠遠地便聽見宮道上有吵嚷聲,他立刻走過去,隻看見李都尉神色癫狂,手中握着一把銀簪,抵上了他揪住的那位少女細長的脖頸。
天色本就昏暗,雖然周圍侍從提了八角宮燈照亮,卻也看得不大清楚。
但他再仔細看看,忽然發現,被銀簪抵住脖頸的少女竟然是,顧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