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落座,顧蓁借口要去外頭看看,便留下顧泠一人。她出了酒樓,便已經處在原書情節之外了,此刻顧泠和張璟偶遇,她需在外頭待上半個時辰才能重新出場,做惡人打斷這一對有情人。
她一人在酒樓外閑逛,四處看看,也覺新鮮,不覺忘了時間,待反應過來時才發覺已經快到她重新出場的時候了,但偏偏她離酒樓還有一段路程,便有些着急,慌忙往回趕。
她低頭行路,一時不察,沒看見前頭的馬車,一不小心便沖撞了。
駕車的仆從輕斥道:“小娘子行路怎的如此不注意?”
馬車内的人伸出手,掀了軟簾,輕聲道:“罷了,讓她先過。”
這聲音熟悉,顧蓁猛地擡頭。她本來戴了帷帽,為的是遮擋面容不被發現,但此刻為了看清面前之人,便将帷帽掀開,冷不防撞入眼簾的便是沈疏同的臉。
兩人皆愣住,對視片刻後,沈疏同看着面前掀開帷帽有些不知所措的九公主,最後無奈道:“先把帷帽放下。”
顧蓁迅速放下帷帽,眼前便有些看不清,隻聽到馬車裡的人道:“上來。”
她猶豫片刻,還是打算上馬車。但由于帷帽遮擋視線,上馬車時她又要提着襜裙,險些摔倒,最後還是面前之人歎息着伸手,隔着衣袖扶住了她。
她就勢掀了帷帽,終于看清了沈疏同,爾後自己站穩,坐下。
在宮外見到素來讨厭的九公主,本也不是什麼好事。于是果不其然,沈疏同沒能給她什麼好臉色,猛地松開拉住她手臂的手,目光冷淡地看向她,“公主為何出宮?”
顧蓁早就猜到他的反應,不以為意地整理好帷帽,挨着他坐下,“我不過是想出宮看看罷了。沈少卿,你日日可見這人間繁華,不似我,被困在宮中,日日無趣至極。”
馬車到底狹小,就算是沈疏同再怎麼避,也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手臂和肩膀。他冷着臉,并未搭理她。
顧蓁見沈疏同沒回答,便又道:“幫幫我吧沈少卿。我現在要回酒樓,六姐姐在那兒呢。你把我送過去,我接上六姐姐,然後我們便乖乖回宮,如何?”
沈疏同嗤笑一聲,“公主便不怕臣把此事禀報陛下?”
顧蓁心想你不過便是嘴上逞能,除非你真能不在乎系統給的懲罰。
她笑了笑,手指把玩着帷帽,“沈少卿你人這麼好,總不能為難我這麼一屆女流吧?”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湊近了些,不依不饒道:“沈少卿,你便幫幫我吧。”
沈疏同真是有些後悔方才讓她上車了。他就該裝作沒看見,讓她自己潇灑快活去,現在讓她上了馬車,還要送她回酒樓。
他揉了揉眉心,“去哪兒?”
顧蓁探頭,對着駕車的仆從報了酒樓的名字,爾後安安心心地坐在他身邊,“我便知你是個好人。”
沈疏同也和顧泠一樣,發現這小姑娘近來有一個特點,就是嘴甜。但他偏生不吃這套,繼續不理會她。
顧蓁同他靠得近,便能清楚地嗅到他身上的冷香,聞起來讓人覺得沉靜。她不自覺再往他那邊坐了坐,好再聞聞這香味。
沈疏同一向最克己複禮,同她乘一輛馬車本就已經不妥,于是脊背筆直地靠着窗邊坐,誰知小姑娘一個勁地往他身邊靠,他忍無可忍,偏頭看他,譏诮道:“公主是想讓臣下車麼?”
顧蓁愣了愣,看着他,鼓了鼓嘴,“對不住,可是沈少卿你身上太香了。”
她身子微微前傾和他說話,乖乖巧巧地把兩手放在膝上,彎彎的眼眸垂着,給人一種人畜無害單純可欺的錯覺。
他也是頭一次聽一個人能把“你身上好香”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反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似的。更沒見過如此不講分寸、但又不會那麼讓人反感之人,畢竟按照還存在着的婚約,他應當是她六姐姐的驸馬,她一個未出閣女子,能對着未來姐夫如此行事,也是聞所未聞。
他無言以對,本想着斥責她要懂得分寸,平日裡的宮規都不知道抄到誰的腦子裡去了,但最後也隻能溫和了口吻道:“等會便到了,公主坐好。”
顧蓁罕見地安靜坐了片刻,馬車停,她戴上帷帽便想要下車,結果剛起身便磕絆了一下,便聽到身邊人無可奈何的歎氣聲,“等會。”
然後她便站着沒動,聽到了動靜,好像是沈疏同下車了。
随即她便被一隻手扶住了手臂,“公主下吧。”
顧蓁借着他的力下了車,隔着帷帽道:“你回去吧。”
扶着她的那隻手卻并未放下,反而安靜地隔着衣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臣何時說臣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