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褚心滿意足地坐下,她便知顧蓁不過強裝鎮定,待會定能讓她好好出醜一番。
即便顧蓁認真準備了,有她這個珠玉在前,任何人也會顯得遜色,更何況她還未準備過,那便不啻于當衆出醜。
顧褚嘴角噙着一絲笑,安靜地等待着。
不過片刻,顧蓁便去換了身衣裳,這一套是水影紅密織金線合歡花長裙,發髻上也不過兩朵同色梅花,襯得她肌膚勝雪,遠遠看去便似畫中人。
顧褚輕嗤一聲不以為意,顧家人本就都是好相貌,雖說她這一身裝扮确實讓人眼前一亮,但也沒到能拯救她那支舞的地步。
顧蓁跳的是明君舞。這支舞本是需要舞者着裝華麗,動作端莊典雅,她知道顧褚要跳舞,自己又沒有她那樣的身姿,便選了這支舞,又特地讓樂師将這支舞改簡單了些,于是今日她跳起來,也不會讓人覺得違和,反而是不同尋常的賞心悅目。
她跳的這支明君舞,不同于其他過分端莊到有些死闆,反而增添了幾絲柔和,配上她一身裝扮,便讓人挪不開眼。
舞畢,天子滿意道:“朕倒不知朕的這個女兒也能獻舞了。此舞寓意好,你也用心了,甚好,算是今日歌舞之最。”
他本就疼愛顧蓁,明君舞又是專門用來頌揚君主的舞蹈,自然能讓他龍顔大悅。更何況衆人看舞,除了看身姿外,本就是沖着舞者的裝扮和整體美感去的。她一身紅裙本就亮眼,自然也就彌補了身姿上的不足。
顧褚僵着臉,咬碎了銀牙,聽着那一句“今日歌舞之最”,心中發酸,面上卻也不敢再吱聲。
待顧蓁換完了衣裳回到席上,顧泠真誠地挽過她的手道:“跳得真好,偏你前頭還謙虛呢。”
顧蓁搖頭,“哪有呀,不過是濫竽充數罷了,姐姐才是真本事呢。”
待除夕家宴結束,顧泠和顧蓁便從太極殿出來,因天子留了皇後有話要說,顧蓁便先行回璟甯宮。
太極殿外,顧蓁和顧泠約好明日一起聽戲後,顧泠便先行離開,顧蓁剛上轎辇,卻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爾後便是熟悉的一聲,“你下來。”
是顧褚。
顧蓁隻能下了轎辇,規規矩矩地行禮,爾後道:“夜已深,姑姑是有什麼事嗎?”
顧褚冷哼一聲,仍舊僵着臉,尖銳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你今日是故意給我難堪嗎?”
顧蓁此刻隻想感慨面前之人肚量之小,格局之小。明明是她刁難自己在先,現下卻要來質問自己。
那素來孤高的沈少卿不得不日日滿足自己的無理要求,也沒見人家報複自己。
高下立現。
她默默歎口氣,搖頭,“沒有。”
沒有,明明是你刁難我啊。
這是典型的無賴思維。
顧褚尖銳道:“今日陛下誇贊你,便是在打我的臉,你可知?”
顧蓁腹诽,誇我就是打你的臉,你怎能如此敏感?
顧蓁緩緩緩緩搖頭,“不知。”
她這次是真的不知,不是假裝的不知。
顧褚一聽便怒火中燒,“你不知?那你為何之前屢屢拒絕?既然精心準備了,為何要推脫?欲擒故縱?”
顧蓁覺得她的思維有些混亂,艱難道:“姑姑錯怪我了,我怎麼會想到這些?隻是姑姑先前跳得太好了,我才露怯的。”
偏偏顧褚認為她在火上澆油,實在氣不過,動手推搡了她一把,恨恨道:“你不必僞裝,你是何德行我們自然心知肚明。”
顧蓁被推了一把,也煩躁起來。她本來就不是什麼任人欺淩的好性子,狠狠忍住了自己要推回去的沖動,順勢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半個身子都歪倒在地上,手肘撐地,風吹動墨綠色襜裙,像是在夜色中張開的荷,發髻淩亂,眼中含淚,偏了半張臉看向顧褚,整個人顯得楚楚可憐,更是獨具一種别緻的淩亂美感。
顧蓁落下一滴淚,一字一句道:“姑姑,你怎麼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