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再擡頭搜尋一遍,仍然沒有她的身影,于是他索性不去找她,直接去救顧泠。
按理來說,他放棄顧蓁去救顧泠,應當受到懲戒,但并沒有。
于是他推斷,現在隻剩下一種情況,顧蓁無事。
他邊從冰冷的湖中撈起顧泠,邊思索着,顧蓁到底是怎麼從這湖中逃脫的。
他對顧泠并無任何特殊的情感,兩人是先皇賜婚,因着這一紙婚約,他除了對顧泠有敬重外,也有幾分關心。但現下他在危急關頭仍注重着分寸和禮儀,不敢非分分毫,将顧泠帶上岸。
岸上已經亮着一盞八角宮燈,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顧蓁。
她穿得格外單薄,凍得瑟瑟發抖,此時婉卿和顧泠的婢女已經趕到,兩人皆吓得花容失色,一邊手忙腳亂地給顧蓁披上氅衣,一邊去喚人。
沈疏同身上的衣裳全被浸濕,也覺得寒冷,然而他把顧泠放下後卻先看着她道:“公主是怎麼上岸的?”
顧蓁隻覺得冷,裹緊氅衣,平淡道:“我會浮水,自己上岸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片刻。
原主作為養尊處優的公主,本不可能有機會學會浮水,更别提在湖中自己浮水上岸。
顧蓁從開始就明白,依照沈疏同的性格,本不可能來救她,所以與其等着别人施救,不如自己上岸,也省了掙紮的痛苦。
于是她穿了輕薄的襦裙,方便浮水;隻簡單地簪了花,因為她舍不得自己的寶貴珠钗掉進水中。
但唯一讓她感到詫異的是,沈疏同下水後居然在找她。
看來系統給的懲戒不輕,他定是因為這迫不得已的系統才想着她的。
彼時衆人皆已趕到,顧蓁抱着手爐,被護送着回璟甯宮。
回宮後,婉卿伺候着她先是喝了酽酽的姜茶,然後便又讓太醫來醫治了一番,用小爐熬了藥給她服下,最後點了夢甜香讓她睡下。
婉卿點完夢甜香後,替顧蓁整理床褥,爾後跪下啜泣道:“公主,奴婢該死。”
顧蓁從塌上起身,詫異道:“怎麼了?今日之事本不是你的錯,何必自責。”
她甜甜地笑道:“你也受了驚吓,今日也早些歇息吧。今日之事與你無關,明日就算是陛下問起來,我也會護你周全,不讓你受責罰的。”
在原書中,原主因為意外落水而憤怒不已,先是深深怨恨上了沈疏同,又在陛下面前指責顧泠故意迫害自己,最後連帶着婉卿和顧泠的婢女、侍衛都受了責罰,皆被遣出宮去了。
翌日一早,顧蓁、顧泠便和沈疏同皆至天子處。
天子素來心疼這個嫡女,聽聞此事後又急又氣,一見顧蓁便憐惜道:“無事吧?身上可覺得好些?”
顧泠知天子對顧蓁疼愛,趕緊先起身請罪,“爹爹恕罪,是我不小心害了妹妹,連帶着妹妹也落了水。”
若是今日顧蓁指責她,她便必定要受到責罰。
而若是顧蓁真這般做了,倒是也無可指摘,因為這也确是事實。
然而,顧蓁隻是笑得燦爛明媚,“爹爹和六姐姐關心我,我都知曉。隻是我現在身上并無大礙,六姐姐也不是故意要帶我落水的,我本來也自己腳滑。”
沈疏同看着顧蓁的笑容,又有些詫異。
這幾日她所行之事,樁樁件件出乎意料,讓他有種意外之感。譬如今日,他本以為顧蓁會氣急敗壞指責顧泠,她本就是沒理都能跋扈嚣張的人,更何況現在她本就有理,總得攪得個天翻地覆才肯罷休。
下一刻,顧蓁又繼續道:“至于婉卿和六姐姐的婢女,我覺得此事同她們無關,這本就是我們讓她們不要跟過來的。我和六姐姐現已無事,爹爹還是不要責罰她們了吧?”
天子歎口氣,“身為侍女,不能伺候好你們,本就是過錯。但既然你憐憫,朕赦了她們的罪也未嘗不可。”
顧蓁歡快地點頭,“多謝爹爹。沈少卿昨日也救了六姐姐,爹爹也要重賞他吧?”
沈疏同淡然行禮道:“臣救公主,本就是臣的職責所在。”
天子看着他道:“少卿救了她們兩位?”
從天子的角度來看,自然是對顧蓁更加疼愛。而從沈疏同的角度來看,顧蓁是他素來厭惡之人,又與顧泠有了婚約,自然是要先去救顧泠的。
但這個問題一出,他若回答救的是顧泠自然也不妙。
他難得的踟躇了片刻,腦中思考着,還未開口,卻聽顧蓁又道:“爹爹,我是自己浮水上岸的,沈少卿還未來得及下水我便已經上了岸,否則他恐怕真要救兩個人了。”
這話回得巧妙,也解了沈疏同的難。他擡眸,用餘光瞥見顧蓁的神情。她說到是靠自己浮水上岸時微微有些得意,漂亮的頭顱仰着,神采飛揚,面上是遮不住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