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之前也不知道這情況，她皺眉：“那你們的生意不是受影響了嗎？”
趙香茹點頭：“是啊，之前就咱們一家賣，又是新鮮吃食，大夥都來照顧生意，如今有了比咱們更便宜的攤子，他們好些人都不來咱們這了。”
孟氏擔憂道：“那要不你們也把便宜些賣吧？”
不然沒人買，那不是都爛手裡了嗎？她可聽老大說每次進貨都要先付銀子的。
龐父龐母平日都在地裡，也不懂生意上的事，聞言也十分擔憂地看向兒媳。
龐青雄爽朗笑道：“祖母，您不用擔心……”
“是啊，祖母。”趙香茹打斷丈夫的話，一隻手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用力掐了他一下，示意讓他閉嘴，自己接着道：“咱們可不能和其他商販一樣降價，不然最後都是虧本賣了，雖然現在許多客人不在咱們這裡買，但是好在相公也相識了不少客人，人家出于情誼都在咱們家吃，這一進一出剛好平衡，不虧，但也沒賺什麼。”
龐青雄龇着牙揉了揉被掐疼的地方，他搞不懂妻子為何要說的這般隐晦，明明是東家那邊不讓他們降價的，而且說風險全擔，賣不出去的也算東家的，所以他們攤子生意其實并沒有妻子說的那麼難做。
不過他還是沒有說出來，準備晚上再問妻子。
孟氏本來準備明日到村裡顯擺一番的，如今聽了孫媳婦這一番話，哪裡還有心情顯擺？
她搖了搖頭：“不虧就好，我說你們也是，家裡也就這點銀子，你們還買這麼多東西。”
趙香茹給孟氏倒了一碗豆漿，柔聲道：“這不想着過年了嗎？雖然生意沒有這麼好，但是大夥好歹辛苦了一年，孩子們也眼巴巴地盼着過年，這買些平日難得吃的小食，大夥都開心。”
孟氏接過碗，順道拍了拍孫兒媳婦的手：“辛苦你了。”
三叔兒媳皺着眉頭，看着孩子們手上的糕點和桌上的飯菜，總覺得這大嫂說的不對勁，這不掙錢她還舍得買這麼多？
她眼睛一轉，問：“大嫂，這年後你們還種地嗎？”
趙香茹愣了一秒，點頭：“當然了，這說不定哪天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地裡的活可不敢丢，怎麼了？”
三叔兒媳笑道：“這不怕你和大哥忙不過來嗎？我們平日地裡的活忙完了也沒啥事，如果你們種不過來，我們可以幫忙，或者如果大哥一個人在城裡太忙太累的話，他這弟弟也可以去幫幫忙。”
小叔媳婦一聽，連忙道：“是啊，我們也沒啥事，也能幫幫忙。”
趙香茹怎麼會摸不透這兩人的想法，她淺笑道：“好，等開春了如果地裡忙不過來我讓我家小子去找你們。”
孟氏見幾人相處和諧，欣慰點頭：“就是要這樣，雖然你們爹不在了，你們幾小子也都成家了，分了家，但日後還是一家人，平日裡誰家有困難就要相互幫襯。”
一桌人應道：“是。”
龐青雄看妻子一眼，心道：奇了怪了，妻子都會找人幫忙？她不一直不喜他和叔叔家來往的嗎？
吃完飯後便各自回家守歲，孟氏年紀大了，守了一會便困乏了，她揮了揮手：“你們守着，我回屋睡會。”
龐父龐母忙了一天，也有些疲了，兩人也回到屋中休息。
等祖母他們和孩子都睡了，龐青雄兩人回到房間裡，他才将心裡的疑問問出來：“你為什麼不和大夥說實話？”
趙香茹白他一眼：“我哪裡沒說實話了？”
龐青雄看了一眼屋外，湊到妻子面前，小聲道：“咱們明明掙了不少。”
雖然有人做出來了豆花賣，但是無論品相還是味道都不如他們的，所以不少人吃慣了他家的，嘗了兩口其他人做的，都又重新回來了，特别是手裡有些閑錢的，更是不在乎這一文錢。
所以說實話，多了兩家賣豆花的攤子，對他生意影響并不大，每次進的貨他都能賣完。
趙香茹用力拍他手臂一下，恨鐵不成鋼道：“幹嘛？想讓全村人都知道咱們掙銀子了？然後全村人都找你龐青雄介紹買賣，大夥一起賣豆花？”
龐青雄皺眉：“他們不會吧？”
趙香茹冷哼一聲：“不會？三叔那兒媳以為我不知道她想什麼？不就覺得咱們日子過得好了，想來分一碗羹嗎？還幫我種地幫我賣豆花？呸，我怕到時候地都成她家的了！”
龐青雄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那你還和她們有說有笑的？”
趙香茹吃了顆蜜餞，甜地眯起眼睛：“這不是大過年的，而且你祖母和你爹也不想看到咱們鬧口角，我順嘴說兩句，這事就過去了。”
龐青雄低頭想了想，嘀咕兩句：“我總覺得你想多了。”
趙香茹斜眼看他：“哼，你們就是被欺負久了，當初分家我不在，你們才被三叔小叔他們分走大半，祖母還跟着爹。”
龐青雄皺眉：“那爹是老大，祖母跟着咱們不是應該的嗎？”
“是應該的。”趙香茹點頭：“但是難道他們就不是祖母的兒子了？你說說，我嫁過來快十年了，他們兩家有給祖母孝敬錢嗎？有提過接祖母去他們那過段時日嗎？咱們家最揭不開鍋的那段時間，他們有說要幫上一手嗎？咱娘那段時間身子不舒坦，咱們又沒銀子看大夫，咱爹都厚着臉皮去他們兩家借錢了，他們給了嗎？”
她也不是尖酸刻薄的人，要不是被寒了心，誰想算得這麼清啊？而且這十年來發生太多事，她都不想提。
龐父龐母都是老實人，沒有什麼心眼，一頭紮在田地裡，都任由人家欺負。
她嫁過來生了兒子後，她爹看她日子過得太差，給了些銀子讓他們開了個茶鋪，這日子才稍微好過一點。
看他們來了茶鋪，那兩家又主動來往了，祖母和爹娘還挺高興，可隻有她知道他們這兩家不懷好意着呢！
龐青雄被她說的沉默片刻，他也不是沒看到叔嬸做的那些事，可他總覺得他們是自家人……
趙香茹和他相處這麼久，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歎了口氣，聲音放柔道：“其實我也沒想和他們不來往，這不是咱們生意剛起步，還不穩定嗎？而且你覺得咱們這幾個月掙的銀子真的多嗎？還差的遠呢，你不是想讓樁兒讀書嗎？我打聽了，城裡的學堂和夫子那可要不少錢，而且他以後娶妻的禮錢咱們不提前準備？”
“我想的是，咱們先自己掙兩年銀子，然後再看三叔他們需要幫襯不，如果他們日子過得不好，咱們再帶帶他們，或者分點田地給他們也不是不行，但是目前咱們自己家裡的鍋還沒熱火呢，怎麼幫他們是不？”
龐青雄也知道妻子是為他們這個小家好，她這般一說，他也沒什麼想法，畢竟她說的都在理：“行，咱們先努努力，多掙些銀子，等開春後我再問問段老弟，看還有什麼新鮮吃食能賣的。”
趙香茹沒見過丈夫口中的段老弟，不過每次聽他說起，她都覺得這個人肯定有些本事，她叮囑道：“你一定要和他打好關系，咱們家日後肯定會和他來往多次的，說不定還要靠人家，吃飯喝茶什麼的你别小氣。”
龐青雄爽快道：“放心吧，肯定的！”
…
除夕一過，第二天大年初一林蘇葉就又一頭紮到大棚裡，段子翁找她幾次都沒見到人，連她的貼身丫鬟都不知道她在搗鼓什麼。
一周後，段子翁待得已經坐不住了，林蘇葉也終于出棚了，他連忙約見她：“我的大小姐诶！你可算見人了！”
林蘇葉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聲音都帶着疲憊：“怎麼了？”
段子翁見她這般模樣，也不好說什麼，關切道：“沒什麼沒什麼，你這是多久沒睡覺了？快先去休息吧！”
他都怕她這樣子下一秒倒在地上。
林蘇葉這幾天确實日夜搞研究，沒怎麼休息，她打了個哈切：“好，我睡會，午後咱們再聊。”
說完，林蘇葉連早食都沒吃，回到自己屋中，倒頭就睡。
這一覺她直接睡到夜幕降臨才迷迷糊糊醒來，林蘇葉揉了揉眼睛，喊了聲：“春兒？”
春兒一直守在屋外，聽到動靜她推開門，輕聲道：“小姐？您醒了？”
林蘇葉清了清喉嚨：“我睡了多久？”
春兒将蠟燭點起，給她倒了杯水潤喉：“六個時辰。”
“睡這麼久？”林蘇葉輕聲呢喃了一句，摸了摸肚子：“怪不得感覺胃裡空空的。”
“小姐餓了吧？”春兒笑道：“飯菜小廚房一直熱着的，冬兒已經去端了。”
她走到林蘇葉身後給她理頭發，語氣擔憂：“小姐日後可不能再這般待棚裡了，太傷身子了。”
這麼久，飯沒好好吃，覺沒好好睡，身子哪受得了！
林蘇葉安撫笑道：“好好好，我以後一定注意。”
這次也是意外，她本打算理一理棚内的瓜果，誰知有了新的發現，一待就是七日，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她成功了！
她培育出了新的水稻品種！
雖然不及前世，但是也比如今的好上不少！
現在就等過些時日找塊田地試驗一番了。
第二日，林蘇葉在茶樓與段子翁見面，她有些抱歉道：“段大哥，實在不好意思，這幾日忙過頭了。”
段子翁搖搖手：“沒事，我也沒什麼事，就是閑得慌，想看看接下來做什麼？”
林蘇葉笑道：“趕巧了，躍山村養的豬昨日出欄了，我正打算快馬加鞭過去一趟，段大哥可有興趣一同前往？”
如今年也過了，天氣也好轉了，路上也能快一些了。
段子翁連連點頭：“當然要去，面前你不是說這批豬會是接下來的買賣重心嗎？那我怎麼可能不去！”
約定好明日出發，林蘇葉先到衙門走上一圈，她來到後廚，陳倉正在炒菜，如今他已經能熟練地使用炒鍋了：“陳叔，新年好啊。”
陳倉擡頭：“哎喲，小姐來了？新年好新年好。”
“好香，這是在炒什麼？”林蘇葉笑着湊近看：“呀，回鍋肉！”
陳倉不好意思一笑：“味道和秋嬸比差遠了。”
林蘇葉搖頭：“可不能這麼說，您的廚藝秋嬸可是也誇了好多次呢，說十分有天賦，而且這衙門上下可是都贊不絕口，大夥省了一筆銀子不說，還一飽口福呢！”
陳倉眼睛有些泛紅，感慨道：“要不是小姐和秋嬸，我估計早就請辭回老家了。”
當初他做的飯菜可沒幾個人吃，他自己都沒臉繼續待在縣衙。
誰能想到會有如今這般呢？
林蘇葉道：“其實就是烹饪方法的不同罷了，如今大夥都不知道能用炒鍋做菜，手中也沒有那麼多調料，味道自然沒有那麼好。”
陳倉看着手中的鐵鍋，再次感歎：“這鐵鍋炒菜太妙了！前些日子我又去了一趟軍營，找那老魯給我再打了一口鐵鍋。”
林蘇葉好奇：“哦？軍營也用上鐵鍋了嗎？”
說到這，他就想笑：“本來沒呢，這不，咱們衙門隔一個月就要換人到軍營裡操練嗎？吃慣了這用鐵鍋炒的菜後，他們一到軍營裡，一吃那炖菜，嘿！難吃！”
縣衙一去就是二十人，軍營裡的夥夫自然每日要多備些飯菜，這吃慣了炒菜，那些衙役連一半都沒吃完，全剩下了。
這夥夫一看，瞬間火了，這糧食這麼珍貴，怎麼能如此浪費！
他揪着一個衙役就質問怎麼回事，衙役們也是直性子，就把原因說了，還說難吃。
誰家廚子能接受自己做飯難吃的？還什麼鐵鍋？
這夥夫一聽，覺得這完全就是奇技淫巧，登不了台面！
可見來的衙役們說的理直氣壯，提起縣衙後廚餐食就流口水的饞樣，他還是來到了鐵匠老魯這打聽。
這一打聽才知道縣衙後廚果然來軍營打了鐵鍋。
這不，陳倉這一去就被老魯留下了，說夥夫早等着他呢！
其實就算他不去，夥夫也要選個時日上衙門找他，畢竟他真接受不了别人天天在他跟前說他做的不好吃！
雖然那些人沒說這麼直白，但剩下的菜，和他們口中讨論的什麼炒豆渣、宮保雞丁、糖醋裡脊，無一不提醒他，他的廚藝不及他們後廚廚子！
林蘇葉聽到這，感興趣道：“哦？那後來呢？”
陳倉撓了撓後腦勺，繼續道：“那夥夫五大三粗，說要比拼什麼廚藝，我開始還有些擔心會有什麼其他目的，後面當着他的面炒了兩個菜讓他嘗了之後，他居然認輸了。”
之後那夥夫也跑到老魯那，讓老魯給他打一口鐵鍋，還說要拜師，陳倉一聽，吓得連連後退。
他都是拾人牙慧，怎能收徒？
而且都是青松縣人，軍營裡的夥食能更上一層，那将士們也會更有鬥志。
于是陳倉将一些菜譜仔細告知夥夫，還親手教了幾遍，都是長期與竈台打交道的，夥夫上手做了兩遍就掌握了，嘗了自己新做出來的菜後，夥夫感歎道：“這般一比，以往吃的簡直不堪入口。”
林蘇葉聽完笑道：“其實以前做的并非那麼難吃，隻是吃了這麼長時間，突然吃了新口味，覺得比不上罷了。”
陳倉笑着點頭：“是啊，這不，我連着吵了幾日的菜，有時候油水大了，再煮一鍋清水白菜，也十分得大夥喜愛呢！”
林蘇葉欣慰一笑，她其實也不是非要宣揚炒鍋的好處，她不過是想要飲食多樣化罷了，其中各有利弊，就看做菜之人如何權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