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陽一本正經:“這曆史還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陸靈蘊突然咯咯笑起來:“哇,這古建曆史好久遠耶!”
她眉眼彎彎,眼睛裡像是藏了星星,亮晶晶的,捧着他的故事搭腔,聲音嬌俏又清脆,周中陽覺得又甜又暖。
笑過了,他從書架上找出來一小沓資料,拿回到書桌前說道:“我倒是真找到了一些關于這宅子的舊資料,過來一起看看。”
陸靈蘊在他對面坐下,看到桌上有一些打印文件,還有2本地方志。他回來處理老宅的問題,把焦點放到了追查老宅來曆之上,看起來要刨根究底,已經下了不少功夫。
他簡單總結:“之前周叔查到,這宅子在清朝時,主人就做過大規模的法事,雖然是野史,但基本可信。最新的資料是這本縣志,這片區域,曾是明末一個許姓富商所有,可惜記錄不多,但有個線索值得關注。”他翻開最上面一本,指着其中一頁說:“你看這裡,其三子寅,字山君,豢異獸家妓,嘗以人飼虎!”
陸靈蘊腦子裡嗡地一聲。
許寅,山君,以人飼虎……
還有什麼,比被現實證實的噩夢來得駭人!
她手掌不自覺地攥緊。
留意到她細小的動作,周中陽問道:“你怎麼了?”
她聲音發寒:“我見過。”
他問:“見過什麼?”
陸靈蘊一字一字:“許寅,他的老虎吃人。”
那頭白額猛虎,撲倒了那個瑟瑟發抖的姑娘,對其撕咬、抓撓,在她慘烈的哀嚎聲中,将其一點點撕碎、吃掉,再悠然地舔舐嘴角和爪子上的鮮血……
怎麼會做這麼嚴絲合縫的噩夢?讓人不得不懷疑,那夢裡的男人就是許寅,兩個相繼發瘋的女人,喊得同一個名字,是許山君。
周中陽沉默半晌說:“你們修行的人,是不是有什麼辦法,通過做夢獲得真相?”
不用說,他覺得不可置信。
陸靈蘊其實也不太确定,她這個夢是巧合還是靈示。
她倒是知道,道家修神仙之道,有修為的人通過打坐,是可以元神出竅的。這個元神又分陰神和陽神,陽神有形有象,可以被看見,而陰神無形無象。有些性命雙修的得道之人,是可以通過自身精氣神配合意識生出身外身的,也就是陽神。陽神出竅,可以理解為一個分身或者化身在行動,它是真實的,而有些陰神出竅,卻恍恍惚惚像做了一個夢。
據說唐末的時候,西安曾有一僧一道,都認為自己已經獲得元神成就。兩個人盤腿入定,約好了一起去揚州看花,兩人都是元神離體到了揚州,看了花喝了茶,又各自折了一支花帶回去作紀念。待到兩人出定一笑,和尚往袖中一摸,空空如也,而道士一摸,花在。這就是陽神出竅和陰神出竅的差異。
所以曾有佛家笑道家“隻修命不修性”,嫌他們隻管身體,求祛病延年、長生不老,而不參禅,不管心性。道家卻笑佛家“但修祖性不修丹”,嫌他們隻修明心見性,沒有煉丹修這個□□,修不出身外身,獲得不了即生成就。但其實無論佛道,通過修行,将元神、精、氣合一,三身具足,是可以修出大神通的。這是自古佛道對于生命科學的認知。
陸靈蘊這個算不算靈魂出竅,她不知道,但回想那個夢,那種恐怖、傷心、絕望的畫面和情緒又那麼真實,曆曆在目。
她将桌上那些資料都拿過來,一樣一樣地細看。
關于明末這個富商的記載,确實不多,隻有短短幾行。大意是這個許姓商人财勢雄厚,在這一帶頗有威望。他有三個兒子,縣志隻提及老三許寅,字山君。他無心家業,多情且風流,喜歡豢養異獸,當然這一愛好在明朝實在也不稀奇,有錢有勢的達官貴人,好此道者不在少數。但許寅能被記錄,實在是有點出格了,他把自己曾十分鐘愛的一個女人,喂了豢養的老虎。
還有份資料裡,記錄了這個宅子在清朝年間舉辦的一場法事。主人也是個商賈,請高僧連開了七天水路道場,恭請諸伽藍、揭谛、功曹等神消災洗業,保家宅安甯、财源廣進。
再就是一些零散的宅院修葺、買賣資料,沒什麼要緊的了。
陸靈蘊說:“看起來這宅子不安穩,是曆任主人都知道的。隻是旁人的記錄未必知道底細。現在看來,這個許寅許山君,的确可疑。那日我一身的符文法器,它都敢攻擊我,泛泛之輩是不會這麼莽撞的。若真是三百來年的怨氣,确實不好辦。”
他若有所思:“難道是在許寅手裡枉死的家妓?可那日雨濃……看着倒也不像是對山君有恨,反倒深情得很。”
陸靈蘊說:“可不是麼,她那晚對着你千嬌百媚,怎麼可能是恨?若說有恨,倒是恨不得撕爛我。”
她前半句似在陰陽他,後半句又顯得委屈巴巴。周中陽望着她,忽然就笑了,那笑有些無奈,還有些寵溺。
他站起身,想給她倒杯水,兩人聊了這大半天,也該潤潤嗓子。
一杯水剛倒了一半,門口突然就起了陣風,陸靈蘊隻覺得後背陰冷,她猛地站起轉身,身後空無一人。門口也什麼都沒有,院中的燈投下的樹影,竟也絲毫未動。
哪裡有什麼風。
她再轉回身,看到周中陽正站在她跟前。
他面色陰冷,目光幽暗深不見底,薄唇緊閉,就那麼死死盯住她。
這一刻,陸靈蘊覺得,他不是周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