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劍宗,凝水洞。
幽冷洞室内,四望皆是寒冰,千年冰柱林立。
兩盞白鶴冰燈銜着照明珠,散發冰藍光芒,凜冽寒意仿佛能滲進人的骨髓。
蕭意珩盤膝端坐在冰面上,一手掐炎火訣,用以暖身驅寒,一手飛快地戳羽鑒,吃瓜打發時間。
羽鑒是一塊八角菱花鏡,仙門金丹期以上修士,人手一塊。以靈力驅動,便可在羽鑒上,發布言論。
羽鑒雜談上。
-亂彈琵琶:據說,鴻蒙宗的顧長明是掌門沈問塵的私生子,真的嗎?
-無名符修:千真萬确。人在鴻蒙宗,觀看了父子相認全過程。
-挑燈看劍:你宗真亂,這都是沈問塵第幾個私生子上門了。
……
看了一堆各宗門的狗血大戲,蕭意珩吃瓜吃累了,脖子酸,放下了羽鑒。
桓堯罰他在此洞中思過三日。
今日才第一天,難熬哦。
午間時,桓堯親自來視察過一次,又是一頓數落。臨走時,還把蕭意珩裹在身上的小被子搶走。
美其名曰,助他苦修以突破瓶頸。
扯淡它媽給扯淡開門,扯淡到家了!
蕭意珩凍得咬牙切齒。
他是純火靈根,凝水洞雖靈氣充沛,但冰冷異常。他根本極難以轉靈氣為修為,遑論突破瓶頸了。
蕭意珩在心裡罵了桓堯八百遍不止。
若不是凝水洞對極陰寒體的慕峤大有裨益,他早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不遠處冰床上的慕峤,墨發潑散,靡顔膩理的面頰,不再如昨日般慘白,多了些許顔色。
蕭意珩用乾坤袋,将人偷偷帶進洞穴的。
還在慕峤身上使了隐身符,連桓堯都未察覺他的存在。
想起昨夜,也算兇險。
慕峤原本失血過多,虛不受補。
幾味大補卻相克的丹藥灌進去,在他體内狹路相逢,免不了一場如火如荼的厮殺。
再加一副烈性春天的藥,簡直雪上加霜。
倒不是蕭意珩手殘,誤拿此藥。
誰能料到,原主用盛放過金露丹的瓷瓶裝此虎狼藥,竟不更換貼紙。
幸好那老醫修醫術精湛,靈療平息慕峤體内逆亂,逼出春毒。慕峤這才化險為夷。
話歸眼前,慕峤從昨夜至現在,昏睡足有七八個時辰。
未免有點久。
蕭意珩還記挂新手任務——助男主修為到煉氣。
他松了炎火訣,頓時周身冰寒裹襲。起身走至冰床,彎腰湊到慕峤耳邊,重咳三聲。
慕峤眉眼舒緩,無轉醒迹象。
再三聲,依舊無果。
好小子,睡眠質量還挺高。
畏寒的蕭意珩隻好從袖中伸出剛藏好的爪子,準備推醒人。
等等。
慕峤鼻梁左側,怎麼還有一個小泥點?
昨夜醫修走後,蕭意珩看他滿身髒污,明明使了一個淨化訣。
蕭意珩強迫症犯了。
他湊近,探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想搓掉這個小泥點。
手觸上慕峤的臉,蹭蹭。
诶,手感好像不太對?這怎麼像是顆小痣……
但晚矣。
慕峤倏然掀開眼皮,漆黑眼眸與他四目對視,有一絲剛睡醒的迷蒙。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愣住了。
待慕峤認出眼前人,瞬時仇恨席卷而來,臉色化為沉冷如冰。
他重重拂去臉頰上的手,伸腿便要往蕭意珩身上踹。
誰知蕭意珩眼疾手快,下意識一把便握住了他瘦弱纖細的腳踝。
“松手!”
慕峤氣急咬牙,撐起身子,一拳攻勢淩厲襲向蕭意珩。
蕭意珩側身,靈巧避過。
他這才意識到,手裡動作與毛手毛腳的油膩登徒子無異。
“抱歉。”
他趕緊松開腳踝,一下退到三丈遠。
心道讓你手快,男人的腳丫子,有什麼好接的!
慕峤厭惡地擦拭蕭意珩觸碰過的臉頰,還有腳踝,好似要拭去并不存在的髒東西。
蕭意珩:……
要不要再遞你一瓶84消毒液,殺殺毒?
他不嫌事大:“還有其他地方,我也碰過。”
慕峤:“你……”
昨夜欲念滾燙難耐,他撲倒蕭意珩的混亂失控畫面,一股腦湧進他的腦海裡……
他聲音森冷:“昨晚你對我做了什麼?”
蕭意珩:……
沒記錯的話,似乎是你強迫我,想對我做點什麼。
“昨夜為你診治的醫修,老眼昏花,誤開了一味藥,導緻你腎火過旺,才出現意外。”
蕭意珩若無其事地往老醫修身上潑了一盆髒水。
慕峤輕撫隐隐作痛的後腦勺,後來發生何事,他卻全無印象。
想到可能發生的不可挽回之事,他瞬時渾身血液僵冷。
他臉頰幾要血色褪盡,追問:“後來呢?”
蕭意珩:“後來你便昏過去了,無事發生。”
為了擺脫老色批的嫌疑,他甚至極力澄清:“我沒有斷袖分桃之癖,更不會對你生出半絲绮念,你放心。”
長相再美,慕峤也是個男人呀。
慕峤如蒙大赦,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一點。但環顧四周,是陌生的寒冰洞穴,他浮起一絲冷笑。
“這又是新花樣嗎,我的好師尊!”
十六歲的少年,聲音泠泠如玉,“師尊”兩個字,咬得極重,頗有諷刺意味。
然而,這端蕭意珩聞言,輕斂羽睫,衣袖垂落,卻仿佛渾身被倏然抽去了力氣。
“……原來還是不對嗎?”
慕峤疑惑:“什麼?”
蕭意珩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最終隻歎口氣:“……隻怪我急于求成、矯枉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