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将軍所言極是。”
一番吹捧,這就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了。
雖然冬天已經過去了,但北地也是看不見太多春天的意思,所以酒也就不能少喝。
見賀拔明月抱着一大壺酒過來,木蘭連連擺手。
“我喝不了酒,身上有舊傷。”
賀拔明月看着她手指了位置:“這裡,是箭傷嗎?”
“是,一箭穿肺而過,差點兒要了我半條命。”
“我這也有傷,但沒你這麼嚴重。”賀拔明月坐在她身邊,“但那一次,我爹和大哥都沒能活下來。”
木蘭沒想到這會勾起她的傷心事:“對不住。”
“沒什麼,都是陳年往事了。”賀拔明月自己喝了兩口熱酒,突然說,“你給韓将軍寫了一首詩,懷朔都傳遍了,寫的着實不錯。”
“改日我也給你抄……寫一首。”
“别改日了。”賀拔明月目光炯炯看着她,“就今天呗。”
木蘭愣了愣:“這個……等等啊。”
她又從腦子裡搜刮了一些詩句,剽竊了崇祯賜秦良玉的詩。
——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裡握兵符。由來巾帼甘心受,何必将軍是丈夫。
——蜀錦征袍自裁成,桃花馬上請長纓。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裡行!
你還别說,詩詞誇男子英勇的多、誇女子美麗的也不少,但贊女中豪傑的一時還真不好找。
“行啊老大。”齊泰圍上來,“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
木蘭和老段都識字,但識字歸識字,這年頭又沒有科舉,他們也都是軍戶,日後不是打仗就是養馬,認識幾個字不錯了,誰也不用費心去學這些。
賀拔明月聽的心花怒放,覺得平生沒被人吹捧的這麼開心過。
敕勒部遷徙随水草,衣皮食肉、與柔然同,但是車輪高大、輻數至多,所以也稱呼他們為高車。
這許多年了,敕勒賀拔部歸附大業,也仰慕中原文化,可中原人多視他們為蠻夷,根本不屑和他們交流,也隻有花木蘭會真心送詩給她。
“賀拔姑娘,聽說敕勒族擅長歌舞,今日有酒有肉,不如高歌一曲。”
明月随即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清了清嗓子——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她嗓音清亮,木蘭聽的陶醉,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接上了——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牽
大漠的孤煙擁抱落日圓
在天的盡頭與月亮聊天
篝火映着臉醉了套馬杆
心随天地走尋找那達觀
情緣你在哪姑娘問着天
在天的盡頭與月亮把盞
篝火映着臉走馬敕勒川
北國草原,壯麗富饒。
木蘭沒有那樣歌唱的技巧,但是技巧不夠、感情來湊。
她甚至看見一貫冷着臉、并不太融入的慕容颢,臉色上也有動容,仿佛在回憶着什麼、又似乎在懷念着什麼。
對洛陽來說,六鎮隻是一塊流放罪犯的不毛之地,但對他們而言,這也是從小長大的家鄉啊。
他們祖祖輩輩,包括他們生來,就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的。
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他們在此生根發芽,也在此揭竿而起。
因為除了他們,沒有人在乎這裡;離開這裡,也沒有人在意他們。
韓淩手中的酒還剩下大半,從懷荒一路走來,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也在想自己此行的意義是什麼。
也許就在這歌聲中吧。
慷慨歌謠絕不傳,穹廬一曲本天然。中州萬古英雄氣,也到陰山敕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