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問他出去要做什麼,什麼時候回來,我隻是語氣友好的說,“知道了,路上小心,早些回家。”
我前世在工作中積累的到什麼山唱什麼歌的生存技能用到他身上剛好,我若能笑臉以對徹頭徹尾的陌生人,又怎麼不能這樣的對他。
時間一晃到了六月底,教室牆壁上倒計時進入尾聲,已是個位數,所有人繃着的那根神經經不起任何刺激,岩駒在我的壓迫下,和尹可莜的接觸少之又少,如果現在過分的幹預他們的感情換來的結果是岩駒日後消減的悔意,我心甘情願的做這個壞人。
林承喆最近課間趴桌子上睡覺的時間增多了,我跑樓下小賣鋪的次數增多了,下午就給他買帶點甜味的冰汽水,晚上就給他買熱牛奶,相同的,我每天早上都能收到他帶給我的熱紅茶。
我快被他慣出茶瘾了,喝慣了名貴的茶,對便宜的茶又該難以下咽了。
人挑剔的毛病就是這麼慣出來的。
下午課間,岩駒剛做完一道題就翻了白眼枕着胳膊看着我說,“我一直覺得以我的成績是沒可能上大學了,現在我得為以後去的大學做打算了。”
“想去哪兒?”我問。
“我想和尹可莜去同一個地方。”
“志向不錯,兄弟看好你,”我表示支持。
岩駒莞爾一笑,“你呢,還是想去海市嗎?跑那麼遠,以後回家忒不方便了吧。”
“海市?”我重複道。
“你之前不是說你想去海市讀外語麼,你英語溜的一批,以後有機會出國了喝洋酒,泡洋妞,回來别忘了我這隻土狗,”岩駒笑着說。
“我之前這麼說過?”我突然感到無比的緊張,緊張的甚至有些呼吸困難。
“你他媽怎麼老記不住這兩年的事?該不會是失憶了吧?”岩駒瞪着我。
心跳越來愈快,視線跟着上下晃動。
“你還記得我什麼時候說的嗎?”我趕緊問。
“上學期第一節班會,老班問大家的高考志願時你說的,”岩駒回答。
我前世去的可不是海市。
我之前是想去那裡學習外語的,但後來我還是去了祖國最北端的城市,一入秋就霜降凍死人的城市。
填報志願的暑假,我被熱糊塗了,突發奇想的想要去最冷,雪最多的城市,于是便選了一個冬季跨度很長的城市,既遠離了樊錢江又可以過雪瘾。
我生活在一個冬季有雪的城市,但我這裡的雪比起最北端的城市,還是差了些,我的信仰大概是雪,即便被凍死,我也心悅誠服的喜歡着雪。
我緊張的點在于上輩子的林承喆去的城市便是海市,如果他去海市僅僅是巧合,我現在也不會心跳到頭暈目眩。
上輩子林承喆告訴我,他高考六個志願全部是海市的學校。
我問他,“為什麼,就這麼喜歡這個城市啊?”
林承喆回答我,“以為會在這裡遇到喜歡的人。”
我畢業後去海市找了份工作,可那已經是距離高考結束的第四個年頭,我不認為他這句話和我有任何關系,但我當時就在他的身邊,所以我無恥的說,“這不是遇到了麼。”
林承喆久違的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如果不是我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我不會發現他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現在的我,才真的像是失憶了,全身失去了對周圍事物的感知,手指也麻的感覺不到手裡拿着一支筆。
書上的印刷字一圈圈放大,黑成一片,又一圈圈縮小,但我始終看不清上面印的是什麼字。
林承喆從教室走了進來,意識仿佛不随我控制,失控般怔怔的望着林承喆,林承喆前額的頭發濕了幾縷,哦,他是去洗臉了。
他……他為什麼六個志願全部填成海市,他說的喜歡的人,有沒有一絲的可能,是和我有關的。
不,林承喆不喜歡我,不,林承喆喜歡我,他是喜歡我的,可是,林承喆曾說他恨我,他口口聲聲說恨我,那兩個字血淋淋的從他形狀漂亮的嘴唇裡吐出。
他一字一頓的說恨我,我是怎麼接受他的恨的?
我讓他閉嘴,發瘋魔怔般一遍遍的念叨,“我不相信,”可我越讓他住嘴,他便越是要讓我清晰的明白他有多恨我,像是要把這兩個字刻入我的骨髓,讓我此生帶着痛苦,死去也帶着不被人原諒的罪行。
最後我是怎麼做的?我打了他,是的,我用那隻拂過他全身寸寸溫柔的手掌喪心病狂的扇在他那張令我如癡如醉死生着迷的臉頰上。
他那雙柔情目也終于不再含有任何溫存,有的隻是淹沒我的汪洋恨意。眼淚斷線般,我打了他,卻比他還疼,比他還委屈的伏在他雙膝旁顫抖着祈求他的原諒,祈求他的愛,“你可以恨我,但不要離開我,好嗎?這個世界上,我隻有你了,”我絕望崩潰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