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珀永遠上揚的嘴角仿佛凝固在一種詭異的喜悅中,森冷的惡意從邊緣滲出,帶着無聲的戲谑——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明晃晃的威脅,生存者的目光開始不由自主地投向彼此,卻在下一秒如同觸電般迅速避開,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被選中成為遊戲的開場炮灰。
然而在這死寂般的沉默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刻必須有人站出來打破僵局,否則,等到皮珀那所剩無幾的耐心徹底耗盡,後果将遠比現在更加不堪設想。
詹人羽的目光從衆人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羅恨美的身上。
如果不想在接下來的遊戲中被所有生存者孤立,新加入的家庭理所應當主動站出來接下這個危險至極的任務。隻是……
作為羅家一言九鼎的當家人,羅恨美始終保持着初入怪談世界者少有的冷靜與理性,奈何輕顫的肩膀以及額間細密的冷汗還是出賣了她内心的不安。作為親人,詹人羽清楚地知道,不管母親在現實世界中如何呼風喚雨、攪動時局,當她第一次直面這些碾壓人類的異度存在時,刻在本能裡的懼怕依舊無法避免。
五指微微攥緊,指尖觸碰到無名指上的金戒,貼身武器冰冷的觸感卻帶來了一種安心的踏實。詹人羽目光微沉,他不能讓毫無準備卷入怪談的養母成為犧牲品,更不能讓他們在接下來的遊戲環節中被其他生存者針對。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由他站出來,成為第一個“秘密”分享者。
審判他的孩子,則是一直以來表現得十分乖巧聽話的女兒“小魚”。
詹人羽有五成的把握可以從遊戲中全身而退,至于頂着“丈夫”名号的時晝會不會同意他這種出頭鳥般的冒險行為——崇尚以暴制暴的美麗“妻子”冷嗤一聲,那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内。
“我……”
詹人羽剛開口,話頭卻被另一道急促的聲音截斷。
“我來!”
羅恨美猛地站起身,目光褪去了一開始的恐懼,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直視着不懷好意的主持人:
“我們是後來的家庭,理應由我們主動與大家交流。”
所有生存者的視線交彙在這個勇氣十足的女人身上,驚訝、擔憂、隐隐的敬佩都不足以動搖羅恨美保護自己孩子的決心。母親的身影仿佛一株在狂風中屹立不倒的松柏,在昏暗的光線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皮珀面具下的眼神似乎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又被那種熟悉的幸災樂禍所取代:
“哦?真是熱情的家庭呢!那麼,請開始您的分享吧,每一位鄰居都都很期待您的育兒秘密。”
羅恨美雖然從未親身參與過怪談遊戲,但是三個養子全都被選為生存者,她對怪談規則的重要性早已了然于心。草草掃過簡單的三條遊戲規則後,她的心中已有丘壑——
“我的秘密是,天寶對食物非常挑剔,但是又很貪吃,有時候我會偷偷在天寶的飯食裡加一點特别的調味料。這種調味料是我花重金尋到的秘方,隻要一小勺就能讓食物的鮮美程度上升數千倍,便是饕餮都無法拒絕這種美食的誘惑。所以天寶格外偏愛我做的吃食,經常纏着他……父親來羅家蹭飯。隻是制作這種調味料的原材料有些特殊……”
美婦人微微垂眸,指尖撫過衛天寶的發頂:
“最關鍵的材料,必須從怪談詭異的身上提取才行。”
輕飄飄的尾音落定,纖長的指尖從衛天寶發頂收回的瞬間,整個房間再次陷入死寂。衛恒甫踉跄着直起身,肩頭未包紮的傷口因劇烈動作而崩裂,血珠順着長衫滾落,在鴉雀無聲的空間裡砸出細碎回響。
"你給這麼小的孩子吃……怪談身上的東西?”
男人素來溫潤的嗓音此刻嘶啞如砂紙,攥緊的指節泛出青白:
”阿美,你對衛家人的猜忌,至于深到牽連天寶!?"
"猜忌"二字如同淬毒銀針,刺得詹人羽瞳孔驟縮。一旁的羅恨美撫弄着腕上的禁锢器,碎發掩住半邊面容,卻掩不住繃緊的脖頸線條——那是久困絕境裡的猛獸瀕死時才會顯露出的,玉石俱焚的倔強。
詹人羽忍不住懷疑,自己消失的若幹年間,曾經并肩作戰,親密無間的羅衛兩家究竟生出了什麼嫌隙,以至于母親動用如此極端的手段?
隻是兩位長輩始終在打着啞謎,另一方面,衛恒甫的姿态無疑印證了規則的第一條——丈夫是最親密的枕邊人,對于羅恨美所說的這件秘密,他的确是毫不知情。
"桀桀——"
皮珀的驚歎聲突兀響起,陰恻恻的白色面具不知何時貼近了羅恨美的臉,沖天的惡意幾乎要撞上她顫動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