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過山車般的天旋地轉後,詹人羽猛然驚醒,迎接他的是如同烈日般刺眼的相機閃光,幾乎穿透他尚未适應光明的雙眼。與此同時,一個話筒突兀地抵到他的嘴前,距離之近仿佛連細微的呼吸聲都能收錄無疑。
伴随嘈雜的背景噪音,一個面目模糊到像是塗了馬賽克的記者迫不及待提問道:
“詹先生!主動報名參加這輪綜藝活動,是不是代表您對您的孩子抱有絕對的信心?”
“如果在比賽中落敗,ta會被節目組就地銷毀,關于這點您有心理準備嗎?”
“您真的,愛您的孩子嗎?”
一口黑鍋從天而降,沒等詹人羽從自己“喜當爹”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特殊副本已然在遊戲的開頭暴露出自己猙獰的面孔,每一位被迫卷入的生存者都在一臉懵逼的狀态下遭到NPC的诘問。
你愛你的孩子嗎?
你愛ta嗎?
愛嗎?
……
如果生存者避而不答,看不清面容的NPC就會化身一台不知疲憊的機器,連續不斷地追問同樣的問題,仿佛得不到一個答案誓不罷休。屏蔽不了的尖銳嗓音,如同刺耳的警報聲,在狹小逼仄的空間内反複回蕩,讓人無處可逃。加上閃光燈眩暈的光芒,幾項因素重疊在一起,就似無形的巨網,緊緊束縛住每個人脆弱的神經,足以将人逼至崩潰的邊緣。
很快,第一個受不住精神壓力的生存者内心防線徹底崩塌,破罐子破摔般大聲吼了回去:
“愛!愛!愛!愛你個詭啊!老子還沒結婚,哪來的野孩子去愛啊!”
這一聲怒吼宛若壓抑多時的火山終于爆發,酣暢淋漓的發洩固然讓這名生存者短暫地感受到了暢快,但緊接着,周圍的喧嚣瞬間被抽幹,突如其來的寂靜反而在他心中揪起了一股深深的不安與恐懼。
慣例開啟的直播間也在此刻氣氛凝固,每位藍星觀衆都在屏息煎熬,不知道這個出頭鳥會遭到什麼樣可怕的結果。
眼下還沒正式拿到怪談的規則,如果詭異展開攻擊,生存者連應對的法子都沒有。
“這個生存者,會是本次遊戲獻祭的第一滴血嗎?”
“怪談遊戲太過分了吧!規則都不給,就直接上殺招,這不相當于讓人把脖子主動遞到敵人的刀口旁讓人砍嗎?!”
“玩不起别玩!大不了跟怪談拼了!”
“樓上别沖動,也是這位老兄心态崩了,再冷靜一點就好了。”
雖然憤怒于怪談遊戲的不講武德,但是大多數彈幕仍然覺得這名出頭鳥玩家過于沖動了點,畢竟目前為止,其他保持沉默的生存者都還沒有遭遇到什麼緻命的危險。反反複複的拷問固然考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但是大家直面血肉橫飛場面的次數也不少了,怎麼也得培養起一點抗壓能力了。
除非,玩家維持理智的san值已經瀕臨危險區域。這樣的情形并不少見,在怪談遊戲裡待久了,許多能力普通的生存者就像不知何年何月行刑的死刑犯,懸在梁上随時落下的鍘刀逼得他們夜不能寐,精神狀态直線下降。熬不過去的,當着家人的面自殺的不知凡幾。
果不其然,短暫的沉默後,直播間觀衆赫然發現,那名大吼大叫激烈反擊的男性生存者再次擡起了頭,紅血絲布滿眼球,絕望的目光中充斥着拉所有人同歸于盡的瘋狂與決絕。仿佛是意識到圍在四周、看不清面孔的記者與攝像隻是在直勾勾盯着自己,沒有下一步動作,那名玩家很突兀地笑出了聲。
笑聲越來越大,甚至嗆到了男人的氣管,他一邊劇烈咳嗽,一邊仍然止不住地狂笑,笑到面容扭曲,涕淚橫流,完全失去了人類的體面,活脫脫是個瘋子。
“都去死啊!你們這群怪物!都給我死啊!”
處在崩潰邊緣的男人瘋狂辱罵着,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内心的憤怒。在直播間慌亂的目光中,他突然做出了一個自殺式的舉動——
解開手腕上的靈魂腕表,把遊戲中曆經艱險獲得的寶貴道具,全部抛撒出去,把近前不懷好意的詭物們通通消滅。
接二連三的道具在空中炸出一道道絢爛的火光,殘骸流星雨屑般紛紛揚揚,除了感歎一句瘋狂再也沒有别的作用。男人始終沒有停下這種徒勞無功的行徑,在傾瀉痛苦與壓力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一絲解脫與釋放。所以他壓根沒有注意到,靈魂腕表上不斷閃爍的警告紅光。
遊戲尚未正式開始,名叫方弋陽的男玩家無疑是在挑釁規則。再這麼瘋狂下去,迎接他的隻有管理員殺雞儆猴式的的抹殺懲罰。
在警告紅燈閃爍速度急劇加快,即将引來惡意滿滿的怪談管理員之際,一雙幾乎感受不到溫度的冰涼小手突然自身後緊緊抱住了方弋陽的大腿:
“爸爸,抱抱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