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人羽也不記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偶爾的清醒,也隻能隐隐感覺到身邊一直有人守着。或是給他更換額頭上的濕毛巾,或是用棉簽蘸水保持嘴唇的濕潤,溫柔體貼的仿佛是視他如珍寶的愛人。
即使在昏迷中,積年的條件反射還是讓青年皺緊了眉頭。
渾渾噩噩,無能為力的脆弱仿佛把他帶回了那段昏暗無光的契約奴生涯,明明是那種每天睜開眼就在地獄中水深火熱的生活,主人施舍的溫情不過是殘酷的假象,為的隻是讓不聽話的掌中鳥更加順從。
畢竟糖果和鞭子交替的調教法,永遠是掌控人心的不二法寶。
越是清楚這個道理,詹人羽就越發抗拒首席腦抽時突然表露出來的關心或者照顧。兩人同居的最初一段時間裡,對方也不是沒扮演過深情可心的伴侶,無微不至照料過生病或者受傷的自己。
騙的當時心思還沒被副本和人性徹底染黑的自己臉頰發燙,心頭小兔亂跳,以為大魔頭良心發現痛改前非,真的會把他當作無限世界裡并肩站立的同伴,而不是予取予求的玩物。
隻可惜美夢還沒做兩天,還沒好透的金絲雀就被黑心肝的主人丢進了生存率不高于5%的逃亡類副本,為了躲避變态殺人狂的追殺,拖着低燒病弱的身體在滂沱大雨中東躲西藏了三天,最後靠一把偷來的水果刀反殺成功順利通關。
而首席的目的,不過是看中了這個逃亡副本BOSS手裡那把浸染了幾十名受害者亡魂怨氣的兇器,想弄到手改裝成更實用的副本道具。或許出入這種低等級的副本實在有損最強玩家的顔面,死了也不足挂齒的暖床情人正好适合做這樣的任務。
至于契約奴病恹恹的狀态适不适合參與這種極限型副本,就完全不在首席的考慮範圍之内了。因此當被鮮血和雨水浸泡了幾天,幾乎虛脫跪地的詹人羽把兇器完整交到他手上的時候,黑心黑肺的惡魔連眼皮都沒擡,隻是冷冷地丢下一枚治療道具就返回了自己專屬的工作間。
仿佛前幾日那個坐在詹人羽床頭不眠不休照料的貼心情人突然換了個芯,冷酷無情到了極緻。
自那之後,詹人羽就想明白了,首席偶然間展示出來的些微人性,或許隻是演出來迷惑他人眼睛的煙霧彈。至少他這個被迫陪伴在怪物身邊的正常人類,不會深入懷疑枕邊人的特異與古怪。
事到如今,他甯可狗男人無視他這隻折了翅膀的可憐小鳥,也不希望本就無情的怪物突發興趣,又來與他演一場溫情脈脈的愛情戲碼。
都回到自己的地盤了,誰還陪這傻逼演瓊瑤劇啊!
巨大的憤怒讓躺在床上的詹人羽猛然睜開了眼睛,正對上時晝那雙讀解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墨色眼睛。
正如他在昏睡中感知的那樣,裝模作樣的狗男人正擰着一條濕漉漉的毛巾,打算覆到他的額頭上。剛剛蘇醒過來的詹人羽幾乎下意識想要坐起身,婉拒首席這番不知目的何為的“好意”。
隻是副本裡遭受的詭異污染比想象中還要更加嚴重,頭稍微擡起來一點,就覺得兩眼發暈,太陽穴一抽一抽痛得厲害。全身的骨頭更是酸軟的不像話,别說站起來走兩圈,繼續癱在床上休養個十天半月才是他這名傷員目前最該做的事。
“我想睡覺……要不,你先出去?”
難得染上一絲倦色的桃花眼沖着英俊卻招人厭惡的男人眨了眨,比起暗示,倒不如說是明着趕人。雖然關于怪談島主的事情詹人羽揣了一肚子的疑惑想要解開,但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就不信身體養好後用十八般酷刑撬不開時晝的那張嘴。
好吧,的确撬不開,那家夥壓根沒長痛覺神經,以前後背被他抓得血肉模糊都不帶吭聲的……
回憶了一點不開心的往事,青年緊繃的意識再次松懈下來,重新陷入深度的昏睡中。他入睡的速度太快,因而來不及聽見消失在微風中的那幾個模糊的音節——
“對不起。”
等到徹底祛除詭異污染,養好身體,時間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十天。這期間不管是水賢萍還是丁守槐,作為詹人羽最親近的家人,兩人誰都沒能撈着探病的機會——
時總顧問的權限太高,直接杜絕了外人進入别墅的可能。
就算丁守槐不要臉皮,仗着忘年交的身份在阚總面前撒潑打滾,火行基地的最高指揮官也隻能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誰讓他指揮不動時晝呢?哪怕藍星政府視若珍寶的天才教授水賢萍,都沒能說動高層開放更高等級的權限壓制姓時的男人。
對于這個拐了自己大哥出走七年的野男人,水賢萍雖然看不順眼,卻也一直保持按兵不動。他的态度向來是要麼不做,要做就得确保一擊必殺。在沒摸清時晝的底細之前,他這位表面友好的“小舅子”并不急于拆散大哥的姻緣。
隻是擁有如此舉足輕重地位的男人,之前為何一點風聲都沒聽過?
和兩個弟弟隻能在通訊設備上聯絡這件事,詹人羽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可以的話,他倒是希望兩個家人盡可能少接觸首席這種偏執的變态,誰知道哪天這家夥犯了病,不管不顧把兩個弟弟當作人質威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