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迷茫、焦慮、恐懼……
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在記憶中形成一幅幅混亂而又震撼的畫面。詹人羽試圖在這片狂潮中抓住一些穩定的東西,但是搖搖欲墜的理智告訴他,現在能夠把握住的隻有不确定的現實。
他不能逃避,隻能接受。
詹人羽竭力調整呼吸的節奏,不讓自己在季海礁幾人面前露出異樣。别看他們面上和善,其實個個都是心眼八百個的人精。尤其是那位姓季的領導,半掀的眼皮掃過來就跟醫院裡的X光似的,多看幾眼怕是連祖墳都能給人扒幹淨了。
詹人羽不是沒考慮過如實彙報自己在無限世界中的經曆,但是,現在不行。
不說丢失的三年疑點重重,另一方面他還不能确定怪談文明對藍星領導機構的滲透。區區一紙随時可能翻臉不認賬的狗屁契約,根本遏制不住怪談詭異的滿腹壞水。
詹人羽決定暫且靜觀其變,就如當初在首席身邊潛伏。
心緒百轉,詹人羽一邊應付兩位政府專員談笑風生間的“盤問”,一邊還要在季海礁假裝不經意飄過來的審視目光下不動聲色,盡力維持自己無害的人設。
了解到直播間的存在後,再想在資深玩家面前扮豬吃老虎,也隻能歇了心思。
何況他這匹“黑馬”還有個失蹤七年的疑點暫時解釋不清。
好在季海礁幾人在中轉區内似乎顧慮頗多,目前看來沒有要深究的意思。
兩幫人懷揣着不同的心思,彼此過招試探,乍看上去卻是一派其樂融融。季海礁與助理們打了個眼色,兩個年輕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各自在心底給詹人羽蓋上了“審核通過”的戳印。
本來若是有靈感類生存者随行的話,這次的初審面試根本沒必要如此麻煩。隻需生存者使用靈感類道具進行san值測謊,就能立刻判定新人是否是被怪談文明污染過的人類奸細。
奈何最近外派各地平定動蕩的生存者數量遠超同期,連他們這種最底層的小蝦米也被抓過來派了初審新人的任務。
這名新人甚至還驚動了忙到腳不沾地的情報科季主任。
然而初審不過區區前置小菜,之後至少還有二審、三審、終審幾輪層層遞進的嚴格調查。隻有面試全部通過的優秀新人才會被賦予五行基地生存者的正式名号,擁有出入機密要地的權利。
雖然人才難得,但是現在的詹人羽,充其量隻是個不受認可的後備軍。
銅鐘敲響第十一輪的時候,一行人總算來到了目的地——輪回鐘塔。
越是靠近塔樓,周圍的白色霧氣也就變得越發濃厚,仿佛是從地底陰曹升騰而起的幽冥之氣悄無聲息地四散彌開,嚴重限制了行人的視野範圍。即使是站在幾米之外的人影,在這裡也難以靠“看”辨認出對方是敵是友。
簡直就是天然的伏擊搶劫聖地。
季海礁理所當然地走在最前面打頭陣,纏繞在他脖子上的彼岸花形饋贈道具宛如一尊定海神針,将所有妄圖對華夏不敬的牛鬼蛇神都給拍了回去。另外兩名助理雖沒有道具壓陣,娴熟幹練的持槍姿勢也吓退了不少惜命的雜碎。
幾大金剛護法,詹人羽倒是悠哉的很,半點出風頭的意思都沒有。
他可是饒有興緻地期待某些不長眼的家夥跳出來幫他檢驗一下資深生存者的實戰能力。
可惜直到他們正式踏過輪回鐘塔的門檻,都沒有遇見敢于送死的真“勇士”。
惹人厭煩的迷霧被隔絕在灰藍色調的牆壁之外,鐘塔内部沒有點燈,虛虛實實的光線透過高處開口狹長的窗戶照射進來,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長了至少兩倍有餘。
一進門,詹人羽就被不絕于耳的鐘表報時聲煩得蹙起了眉。
輪回鐘塔的具體層數屬于官方機密情報,每一層通往上方的樓梯口都設有禁制。大部分低階生存者能夠自由出入的地方隻有位于最底層的六角大廳。
在這個近似骰子結構的奇特大廳内,除卻腳下地闆和頭上吊頂,剩下四塊傾斜的牆面上密密麻麻懸挂着形态各異的大小鐘表。每個時鐘的指針都在無聲地指向不同的時刻,看不見的齒輪轉動出細微的嘀嗒聲,混亂而又規律的詭異旋律讓人仿佛置身于錯亂的時空間隙,摸不清今夕該是何年。
大廳内稀稀落落散布着十來個神态各異的生存者,幾個白皮美瞳糟鼻梁的西方面孔原本正在折騰斜面牆角的一架方形時鐘,看見他們進來,立刻甩出一副不屑與之為伍的高傲神色,偏又忌憚季海礁脖子上的饋贈道具,連句碎嘴的閑話都不敢多說。
兩位小助理偷偷與詹人羽咬耳朵:
“那幾個都是隸屬土行基地的生存者,原來狂妄的很,從來瞧不起我們華夏這邊的人。上回五行基地生存者聯盟組織内部切磋,這幾個二愣子被我們季主任揍得哭爹喊娘,現在隻能擺擺我很強我讓着你們的花架子,真要動手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這形容精準有趣,詹人羽被逗得笑出了聲,惹來那幾人極不友好的瞪視。
季海礁對于手下敗将向來沒什麼記性,他看都沒看那夥吹胡子瞪眼的白皮男女,隻是點了點詹人羽的肩命令道:
“你去尋一個沒有被标記人名的靈魂時鐘,和它綁定後就能得到專屬你的怪談腕表了。”
人名?詹人羽定睛望去,果然發現大部分鐘表的表盤上隐約浮現出蠕蟲般扭動的模糊字眼。這些看不清具體書寫的文字與華夏漢字極為類似,但是入筆收峰的些微差異讓這些文字變異成了另一個維度傳遞來的加密信息。
“隻要沒被别人标記,哪一個都可以嗎?”
“就是登記一下個人信息,随便哪個鐘都一樣,看你眼緣。不過你動作盡量快點,再磨蹭的話中轉區怕要不安全了。”
季海礁回答得言簡意赅,他就着叼在嘴邊的煙蒂猛吸了兩口,勉強把瘋狂打瞌睡的眼皮子重新支棱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