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立文目光順着趙晴安的眼神看去，她的行李箱已經打開了，正放在卧室的地上。

“這大半夜的，又是除夕，你要去哪兒？”

“回甯城。”

趙晴安說的不是氣話，她知道，傅立文一定會追過來的，可是，現在這個階段，任何的解釋，都不可能讓她冷靜下來，也不可能會讓她消氣，所以，她是打算彼此分開一段時間，如果不見面，可能還會有時間可以冷靜下來思考一下彼此的未來，以及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

“要走也是我走，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想見到我，但是也要先吃點東西，等有力氣了再對我發洩，你想怎麼樣都行，但是一定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要因為和我有什麼矛盾，就折磨自己。”

傅立文想上前去拉趙晴安的手，但是手伸到一半，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了下去。

“我做了甜酒沖蛋，你去喝點，暖暖身子吧。”

趙晴安折騰了大半夜，确實是感覺又冷又餓，剛才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洗了熱水澡，現在出來感覺好了一些，可是身體裡還是發冷。

她這個人一向不會虧待自己更不會像傅立文講的那樣，自己用别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看起來還不錯。”

趙晴安忍不住誇了一句，可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現在他們可是在吵架，她不能先服軟。

傅立文看着她的樣子，有點想笑，可是又怕她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強忍着要揚起的嘴角，坐在了她對面。

“其實，這件事我早就該跟你講清楚的，但是畢竟是和我大哥有關的，我一直猶豫要怎麼向你開口，一開始，我想着等我們之間的關系穩定一些了就找機會跟你講，可是，這樣的念頭一旦在腦子裡生成，好像這件事就會一直拖下去，有點像我們小時候撒謊一樣，想着過兩天就和家長講清楚承認錯誤，但是一旦時間長了，反倒是越來越沒有勇氣開口了。”

傅立文停頓了一下，趙晴安并沒有擡頭回應，而是悶頭喝着甜酒，他便繼續說了下去。

“晚上你在家裡看到的女孩叫傅靈珊，是我大哥的女兒，這件事隻有很少的人知道，她現在的監護人是我，有時候會跟我開玩笑，也會在她的同學面前叫我爸爸，所以，讓你聽到什麼誤會的話，你别往心裡去。”

趙晴安放下手裡的勺子，看向傅立文，其實她剛才腦子裡已經想過無數種可能，以為這是傅立文某個朋友的孩子，或者是他的某個親戚的孩子。

但是，趙晴安萬萬沒想到，傅立文的大哥竟然會有一個女兒。

“我想你應該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女孩的年紀，她現在十一歲，不可能是我的小孩。”

“她的媽媽你應該也認識的，就是鐘麗瓊。”

接二連三的爆炸性消息，讓趙晴安愣住了，她看着傅立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眉頭皺起，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傅立文。

“别這樣，該長皺紋了。”

傅立文伸手去輕輕拂去她額頭的皺紋。

趙晴安卻一把将他的手給撥開了。

“你别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就算孩子和鐘麗瓊都跟你沒有關系，可是你為什麼要騙我，你不僅騙我，有時候還會給外界制造一種假象，好像鐘麗瓊和你有什麼說不清楚的關系一樣。”

趙晴安非但沒有因為傅立文的解釋而釋懷，反而更加生氣，被欺騙，被隐瞞真相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傅立文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傻子一樣。

“是因為這些都和我大哥有關，你是知道的，大哥是我在那個家裡，唯一對我好的親人，也是我唯一崇拜和尊敬的人，我之所以這麼做，很大程度上，是不想破壞他在外界那樣完美的形象。”

“還有一個原因，也是我沒有辦法去反抗的，因為我們都是傅家的人，家族的名聲，甚至比個人的名譽和幸福都要重要。”

趙晴安無奈地看着他，她知道傅家一向都是像傅立文講的那樣，把家族榮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她卻不能夠理解這樣的做法。

她理解傅立文所面臨的來自家族的壓力和痛苦掙紮，但是卻無法理解，她把傅立文當作最知心的人，而傅立文卻要想她隐瞞所有。

“當年，我大哥突然出車禍，我一開始以為隻是單純的交通意外，沒想到是因為，家裡一直反對他和鐘麗瓊交往，所以那天晚上，他和我爸爸發生了争吵，在去找鐘麗瓊的路上，發生了車禍。那個時候，鐘麗瓊還隻是藝術學院的學生，才剛剛二十歲，她是傅家基金會資助的最優秀的學生，也是傅家一直拿來作為宣傳的工具。她也沒辦法左右自己的人生，在一次慈善活動中，我大哥和她相識，兩個人一見鐘情，很快就墜入愛河。很奇怪吧，愛情這個東西，誰都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個是年輕有為的家族繼承人，一個是出身貧寒的女大學生，就這麼相愛了。我爸爸知道以後，強烈反對，這是我發大哥第一次做出反抗，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隻能按照家族安排來生活，他終于想要做一次自己，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可是，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趙晴安靜靜的聽着，傅立文聲音低沉，像是在講述一段曾經的故事，也像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懷念心中的親人。

“至于鐘麗瓊，那個時候已經懷孕，我爸爸把她送去了大洋彼岸，她生下孩子以後，都沒能和她見上一面就這麼被抱走了。我爸爸不想讓孩子知道她的存在，更不想讓他知道她的父母曾經發生過什麼。”

“誰也沒想到，鐘麗瓊并沒有被這件事打擊到，她去了歐洲的另外一家藝術學院繼續學習，并且成為了海外最炙手可熱的年輕鋼琴演奏家，獲獎無數。這便是她想要複仇的第一步。後來，她找到了傅家，提出想要見孩子，我爸爸自然不會同意，她便提出很多要求，比如為她投資劇院，提供進入娛樂圈的資源等等，這些事情都是我一手操辦的，沒有辦法，她手裡有關于我大哥和傅家的很多證據，這些一旦公布出來，便是醜聞，對于傅家的打擊會很大。”

“事情說起來有些複雜，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以來沒有對你開口講清楚的原因。”

傅立文盡量簡單地叙述完整件事情，在此過程中，他一直沒有敢去看趙晴安的眼睛，直到全部講完，他才擡頭看向趙晴安。

而趙晴安則在一勺有一勺地喝着米酒，始終沒有講話。

“已經涼了，别喝了吧，這樣對胃不好。”

傅立文把碗從趙晴安的面前拿走。

“講完了嗎？”

“嗯。”

“是你走，還是我走？”

趙晴安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波動，但傅立文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再生氣。

“我走。”

傅立文對于趙晴安的這個反應好像并不意外，剛才他把心裡埋藏多年的秘密講出來，也并不認為趙晴安就可以這麼輕易的原諒自己。

隻是，說出來以後，心裡壓着的那塊大石頭，終于松開了，他再也不用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遮遮掩掩，可以和她坦誠相對了。

傅立文起身去洗碗，把廚房收拾幹淨，看見趙晴安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想什麼。

“安安，對不起。”

傅立文出門前，鄭重地向她道歉，他也不知道會不會得到趙晴安的原諒，隻是因為，這一次，趙晴安沒有回答。

趙晴安慢慢地在内心裡消化着剛才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她心裡是很氣，氣自己被傅立文瞞了那麼多，她更氣傅立文一個人默默承受了那麼多，在國外的那些年，他一個人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身後傳來關門聲的時候，趙晴安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自己剛才确實是賭氣說了那句話，沒想到他竟然那麼老實地就真的一聲不吭就走了。

算了，走就走吧，趙晴安自我安慰着，給同學顧欣欣發了消息過去，兩人聊了一會兒，趙晴安去卧室躺下，可是翻來覆去，總覺得自己胃裡不舒服，怎麼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