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治匆匆趕至議政書房之時,除卻極少謀面且尚未歸來的八弟之外,其餘的幾個兄弟早已在裡頭候着了。
他先是給周靖行了禮,随後又形式性地給周澈打了個照面,最後于周城身邊站定,語氣中帶着幾分不甚明顯喜色:“何時歸來的?”
周城在外出封地的日子裡,不僅将大燕政治經濟中心的先進理念帶到潼州,順帶将一直環繞在潼州周圍的那些強盜敵軍攆出百裡之外。如此便能看出其不似周治那般沉穩,性子也更外放些。
但眼下正是天子眼下也不敢多加表露,隻得笑着道:“今早特地趕回來的,還未同二哥說。”
話才落下,海順公公便從裡頭屏障走來,彎着腰對幾位說道:“皇上請幾位殿下進去共商國事。”
幾位一入殿内之時,皇帝擡頭先是将目光投擲于太子的身上,随後才分些給予賢王周治。
“南方戰亂頻頻,未得安甯,軍費開支激增,地方扶持亦需巨資,國庫日漸空虛,況北朝又虎視眈眈。今朕需一可靠之人,既能追回朝中諸臣所欠之債,又能激勵地方官員資助國家。爾等何人願往?”
說完這番話,皇帝的眼睛早已掃視完一圈,最終放在周治的身上不走了。
這是個很得罪人的活,但亦是最考驗人的活,也恰好是不适合擔未來大國之任者做的活。
周治早已習慣皇帝的偏心,眼下也不例外,隻是保持沉默。周城于其身旁,正低着頭,雖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但卻令人看得出他于周治走得很近。
周靖也不言,他正對此進行盤算,打算該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周澈在衆兄弟中最為叛逆跳脫,自是最明白皇帝此時所想。見無人問答,他也不介意起個頭。
“隻聽聞二哥于朝中名聞遐迩,以其人緣之佳為衆所稱。故兒臣認為,二哥實為赴此重任以辦此差事之不二人選。”
周城雖年齡最小,可他的聲音卻震人心魄:“不若說最适合此任者非太子莫屬乎?國家危難之際,太子常協助管理朝中大事,且确保安穩。我等方歸,諸多事宜尚未明了,行事效率必有所下降。理當以太子于衆兄弟中為領頭之人,更應身先士卒,沖鋒在前。”
皇帝聽後沒有表态,隻是看着太子:“你有何意見?”
周靖這才說道:“我并非如七弟所想之優秀。隻認為天下之事,非以能力之強弱定之,而在乎誰人能最為适宜,誰人能将事務處理得盡善盡美。父皇素來英明睿智,我等皆願聽從父皇之教誨,任憑父皇派遣。”
話說的圓滑,沒攬活也沒推活。
對此皇帝笑了兩聲,最後道:“如此看來,朕的兒子們近來繁忙?賢王,你忙于何事?”
周治還是那副規規矩矩的摸樣:“兒臣近日自太子之手接管戶部事務,正如父皇所谕,現今可調撥之銀兩尚不足百萬兩,若欲周轉,尚需追加約兩百萬兩之資。”
聞言皇帝顯得很滿意:“一回京便能接手,這很不錯。”
“父皇過譽了,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兒臣僅能行此等事,以匹配今日之位耳。”
一句話既放低了自己的身段,又無形中指桑罵槐地諷刺了太子。周城于一旁心中暗暗稱奇,另兩位則是習以為常似的充耳不聞,仍舊是雲淡風輕态度。
這些兒子的基本操作,也令皇帝明白今天應是無法得到個結果,不經有些失望,于是擺擺手,有些不滿道:“今日就到這裡,你們都回去想想。”
幾人齊齊應了聲,一個接着一個退場,又在出了宮殿後迫不及待地分道揚镳。
時間随清風飄去,夜幕如約而至。
就在周澈乘着晚霞的餘光來到周岚清宮中之時,周城也恰好抵達周治的王府之中。
“二哥府邸之内盡顯低調之态。”他初看時心中暗想,但越進去卻又感覺不對。
府邸初觀,似顯樸素,然深入内府之下,陳設竟極盡奢華。珠簾低垂,輝映琉璃之燈;錦繡屏風,掩映金玉之器。雖不張揚,卻自有一番華貴之氣。
對此周城隻感到:“不鏡于水而鏡于人,外顯其表,内藏其真。”
一入内裡,兩兄弟一同吃了晚膳,未了,外頭管家相報,說是丞相和何明來了。
周城因生母為陳貴妃表親,貴妃也欲培養自己于後宮之勢力,于是周城得以自小跟在周治身邊。再加上周城本身并無争儲之心,久而久之便成了周治支持陣營中的一員。
此時他聽聞這幾位的到來,便知道周治并無早時看的那般淡定。他也不多加隐瞞,而是直接将心中所想抒發:“皇兄難道有意接攬集資的活兒?”
周治沒有表态,而是先将兩人請了進來。待二位老臣入座,他将白天發生的事情告知之後,現場便陷入一片短暫的寂靜。
周治率先道:“今日之事,我仍心猶疑,望得諸君的意見以明決斷。”
與此同時,明善宮中,周澈也恰好在這時将事情同周岚清說了。兩人湊在一起好似嗑瓜子一般,仿佛是在訴說一件平常事。
周岚清細細思索一番,卻隻感覺其實此事不論是誰,都讨不着好處:“依你之言,父皇并不想皇兄接攬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