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仙姑……
阿妩聽到這稱呼,隻覺兩腿都在顫,眼中淚花都要落下來了。
她後退一步,顫巍巍地指着聶三:“好你個聶千裴,你明知我已為仙姑,你又何必來攪擾我,我曾是太子侍妾,你若膽敢玷污我的清白,太子知道了,必不會放過你!”
聶三盯着阿妩那一張一合的唇,那唇兒小巧薄潤,就像紅玉片兒雕刻成的。
這樣的絕色,原本不是他這樣的人能享用的,可現在,卻是奉命而為,一舉兩得。
他盯着阿妩,用很低的聲音開口道:“仙姑,可是太子已經抛棄了你,一盒珍珠,絕情斷義,買了太子殿下一個心安,是不是?”
阿妩想起那珍珠,呼吸微窒。
她确實辯不得。
聶三:“延祥觀規矩森嚴,仙姑身子嬌弱,何曾受過這等委屈,不說有人刻意加害,隻說這日日清苦,隻怕仙姑熬不過一年。”
阿妩心裡便咯噔一聲。
她隐隐感覺聶三話中有話,她想起延祥觀的種種,她若是就此病了死了,不過是一張破席子吧,根本沒人為她抹眼淚,反倒是會把她那些好物都瓜分了。
便是太子有些情義又如何,等太子知道一切,對着衆人發一番雷霆,可她早爛成泥了!
聶三見她神情有些松動,便越發俯首下來,聲音轉暖,哄着道:“仙姑,我知我身份低微,原比不得太子,可聶某确實一片誠心。”
阿妩抹了抹眼淚,拼命穩住自己的心思。
這幾日的道觀仙姑日子自然讓她明白,這不是長久之計,這就像是砧闆上的肉,随時可以挨一刀。
雖然投奔這個聶三也是羊入虎口,可天地茫茫,皇權巍巍,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往哪裡逃?
她一時也是難以抉擇,又不能徹底斷了聶三這個路子,少不得虛與委蛇,探探他虛實。
她便擡起睫來,委屈地瞥了聶三一眼,才慢吞吞地道:“自那日你和我說了幾句話,從此人影都不見一個,如今倒是突然出現,誰知道你是真是假,又是揣着什麼心思?你乃頂天立地的男兒,可遊走于天地之間無所畏懼,我卻隻是一個肩不能提的弱女子,你若坑害于我,我便是被你拆骨入腹,都無處訴苦……”
聶三眯起眼,打量着眼前一臉嬌媚的阿妩。
肌膚白軟,眼皮薄透,顫着濃密的睫毛,一雙波光潋滟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很小的小娘子,也許對自己存着利用的心機,可那又如何,她走投無路了,被太子玩弄過後抛棄了,隻能委屈地求助自己。
也許她對自己也有不屑,可她還是收起她的小爪牙,對着自己示弱,低聲下氣。
她聲音那麼低,那麼軟,像一隻小貓兒在委屈地哼唧着。
聶三微吸了口氣。
如果說之前他心存猶豫,那如今沒什麼好猶豫的。
既然有人把這樣一個絕色送到他面前,他便要了。
隻是一個女人而已,他們出生入死為人侍衛,所貪圖的無非權色富貴。
太子,未來的帝王都不能得的尤物,一介庶民卻得了,此生足矣。
當下他也就正色道:“妙真仙姑,上次聶某前來探望仙姑,也是趕巧偷溜進來的,之後觀外戒備森嚴,聶某生怕耽擱了妙真仙姑的道譽,不敢輕易冒險,這次也是趁着天子親臨南瓊子,聶某領了差事,才有機會進來,看看仙姑。”
說到最後,他聲音轉低,沉厚的聲音略顯沙啞,平添幾分暧昧。
阿妩并不是單純的閨閣女子,她經曆過兩個男人,自是很會自男人的言語中捕捉其中細微的意味。
她和這聶三,一個要釣魚,另一個要上鈎,至于誰是魚,誰是鈎,也許并不要緊。
關鍵兩個人可以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她深知自己一無所有,能用上的無非是這美色這身子。
于是她略低頭,有些幽怨地道:“所以三郎是特意過來看我熱鬧,看我怎麼被人欺淩,又是怎麼凄惶無助?”
聶三看着她道家束發的冠帶輕落在纖細的肩頭,嬌媚入骨的小娘子,在這道家清規戒律的束縛下,似乎别有一番勾人的豔。
他喉結滾動了下,低聲道:“聶某上次來所提到的,不知道仙姑可記得?”
阿妩:“哦?上次你就語焉不詳,這次你又來說,誰知道是真是假!”
聶三:“聶某句句為真,不敢隐瞞仙姑。”
阿妩睫羽輕擡,視線便在聶三臉上繞,她故意道:“不敢隐瞞我?你真不敢隐瞞我?”
聶三略抿了抿唇:“是,仙姑,聶某一片誠意。”
阿妩便笑了:“你的誠意從何而來?”
聶三眸色深暗:“仙姑要聽實話?”
阿妩:“當然。”
聶三:“仙姑美貌,聶三一見傾心,聶三不忍心看仙姑遭遇不測,所以想着,無論如何要護仙姑周全。”
阿妩黑眸含水:“是嗎?”
聶三:“仙姑對聶某并不信任?”
阿妩輕哼,涼涼地道:“我看你們男人沒幾個好的,不過是貪圖我的美色罷了。”
聶三承認:“是,聶某貪圖仙姑美色,可這個世上男女之事,最初原都是見色起意,仙姑美貌,聶某心甚向往,又有何不可?”
阿妩盯着聶三的眼睛:“你應該知道我是何人,是太子昔日寵妾,是天子下令皈依空門的人,你是吃了豹子膽,竟然觊觎我?”
聶三沉默地看着阿妩。
看了好一會,竟難得笑了。
他原本生得過于淩厲硬朗,如今一笑之下,竟有了幾分暖意。
他笑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聶三既敢來見仙姑,那便無所畏懼,聶三并無家累,唯一的義父也已經病故,這個世上并無人能夠要聶三挂心,既如此,若能得仙姑這樣的佳偶,遠走高飛,相伴一生,豈不美哉?”
阿妩不動聲色:“哦?遠走高飛?天下之大,你能往哪裡去?”
聶三:“聽聞仙姑來自東海之濱?”
阿妩:“是。”
聶三:“若有緣,聶某願陪仙姑,泛舟于東海之上。”
阿妩的心便微微一動。
她盯着聶三的眼睛,聶三眼底盡是誠懇,并不像是說假話的樣子。
“泛舟于東海之上”,這是一句多麼動人的話,以至于她竟真的有些感動了。
太子曾經說過那麼多情意綿綿的話,她也不過聽聽,真真假假她并不在意,可這人隻這一句,她卻希望他是認真的。
不過在很久的沉默後,她也隻是輕笑了聲:“我可是曾經侍候在太子殿下身邊的人。”
聶三:“嗯?”
阿妩慢悠悠地瞥他一眼,才道:“曾經滄海難為水,我也曾經被這大晖的儲君捧在手心裡疼着護着,你哪來的色膽,竟我要陪你泛舟東海!”
說完,她轉身就走。
聶三挺拔立于遠處,他一直不曾動。
他緩慢地擡起手,手心裡都是女人柔軟的馨香。
他扯了一段茅根,放在口中緩慢地咀嚼着。
剛硬的腮幫子鼓動着,他望着遠處的她。
南瓊子的天是澄澈無垠的,秋日的陽光穿透絲絲的雲灑下來,給這清冷的深秋帶來幾分暖色。
她袅袅而去,身姿搖曳,玄色道袍在那細軟的腰肢上輕輕地蕩。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裡卻想,這是古闆道袍無法遮掩的絕色,是清修戒律管束不住的媚妖。
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就此留在延祥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