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生生挨了一記耳光,又像被人碾碎了招牌,回到房中,她越想越覺臉頰熱辣,恨意蔓延。
這恨意最終戰勝了懼怕。
從來沒有哪個男人膽敢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以後她也不希望再有。
于是當晚,陳婉婉難得屈尊降貴接待了一位江湖遊俠。
此人不知因為打家劫舍,還是幫哪個貴人辦成了什麼大事,居然攢夠了來見她的銀兩。
陳婉婉探知他身手不俗,決定滿足他的虛榮與色心。
事後閑談間,她狀似不經意提起那個鄰家女子,還将其美貌描繪得天花亂墜,直說得對方兩眼放光,色心暴漲。
第二日,那遊俠在外灌飽了黃湯又來康樂坊尋歡。
途經那座偏僻的院落時,不禁想起昨夜陳婉婉的話。
他借着酒勁朝那院門哐哐一通猛砸。
這會兒螭奴不在,花半夏聽見砸門聲不由一陣心悸,既擔心衙役或是巡防來查,又怕故意不開門會惹人懷疑。
她蹑手蹑腳地來到門邊,打算先隔着門縫瞧瞧外面的情況。
不料才剛靠近,門咔一聲被砸開,一名醉漢應聲闖進來。
“你找誰?”花半夏急退數步,警覺地望着來人。
方才動作稍急,頭上圍帽的面紗被風掀起半邊,露出瑩瑩姝色。
那醉漢眼神一滞,觑着花半夏的目光仿佛帶有某種黏糊糊、令人反胃的觸感。
花半夏情不自禁又後退了一步。
“婉婉誠不欺我。”醉漢笑吟吟道,“在下自是來找小娘子的。”話未說完,迫不及待撲向花半夏。
花半夏急忙閃身躲避,因擔心暴露身份,并未立時放出小青蛇。
“我不認得你——出去!”她厲聲怒斥。
醉漢卻越發咧嘴垂涎,遍布血絲的雙眼似要粘在花半夏身上。
一開口發出鐵片刮擦的聲音,又仿佛帶着毒蛇吐信般的嘶鳴:“多見一見便認得了。”說着大手伸向花半夏。
不料途中蓦地伸過來一隻手,将醉漢的指尖捏住,緊接着猛地向手背反折過去。
醉漢頓時龇牙咧嘴痛呼連連。
不過他此前畢竟經曆過許多類似場面,縱使醉酒之下依然反應神速。
在受制的瞬間,另一隻手敏捷地摸出腰間匕首奮力一揮。
這一揮力道不小,卻沒什麼章法,也沒想着能傷到對方,隻求搶回先機。
怎料來人似乎害怕傷了身側的美人,身形閃躲間先将女子拉到身後,卻因此慢了半分,被他劃傷了手臂。
一擊得手,醉漢心下稍定,手下卻不敢停歇,趕緊擺好架勢,将利刃對準對方身上幾處要害。
一面在心中戾罵了一聲——手指頭險些叫人生生掰斷。
來人正是外出歸來的螭奴。
這會兒他顧不上手臂受傷,一面留心護着花半夏,一面緊盯住那名醉漢,漆黑的眼底一片森冷。
花半夏視線卻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寸許長的刀口,殷紅的血水正透過劃破的衣袖不斷滲出。
她不由皺了皺眉,袖底的小青蛇蠢蠢欲動。
螭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在她手背上輕捏了一下,背對着她低聲說道:“交給我。”
放出青钏會暴露身份,惹來更大麻煩,到時候危及的并不隻有花半夏自己。
若非萬不得已,她也不想那麼做。
這醉漢自負身手不俗,看有人膽敢來壞他好事,一時間睨着那男子,眼中翻滾着憤怒、怨毒。
匕首一轉,他渾濁的眼底湧出殺意。
他揮動匕首虛晃一招,假意攻擊螭奴受傷的手臂,實則中途匕首掉轉方向,直沖對方的心口刺去。
卻不料那男子竟不閃不避,而且仿佛早已料到他會如此,出手如電般蓦地抓住了他手腕。
翻、扭、折,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
醉漢頓覺劇痛難忍,匕首也随之脫了手。
他心頭一驚,瞪着螭奴的目光倍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