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稍微一想,他後背不由起了一層涼汗。
猛虎襲君并非意外,也就是說花成梁的死,還有他那幾名下屬的意外身亡……這背後竟藏着一場弑君陰謀。
普天之下究竟誰有這麼大膽子敢做出這樣的事?
後來又為何未再有動作?
想到那幕後之人仍不斷将黑手伸向更多無辜者,崔宴川不禁打了個哆嗦。
與此同時,他想到了花半夏。
昨日她說已經放下執念,崔宴川當時隻覺難以置信。
而今想來,若果真那樣還好,然她若繼續追查下去,豈非等同于自尋死路?
崔宴川額角不覺滲出一層細汗:他必須讓花半夏知曉這一切,倘若她還在暗中查案,他則要阻止她——越快越好。
*
半個時辰後,崔宴川和阿福被一枚鐵鎖擋在了花家大門外。
此時夜色已深,花家不該沒有人。
崔宴川心有不甘地朝院内喊了兩聲——無人應答。
他忽而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急命阿福打着火石,點燃了一根火把。
随即不顧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形象,跳起來扒上牆頭,朝裡面張望:院中空空蕩蕩,沒有一絲人氣,連花半夏馴養的獵豹也不見了蹤影。
此外,屋内也未着燈。
崔宴川心底一沉,索性翻進去一探究竟。
這才發現花家早已是人去屋空,連那個叫螭奴的男子也不見了。
花半夏去了哪裡?莫非已經被真兇抓走了?
這念頭一起,崔宴川頓覺手腳發軟,深吸了幾口氣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或許她隻是進城送藥去了。
崔宴川恨自己未能早點相信花半夏的話,而是一味死守證據,連查驗一下的想法都未曾有過。
她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便是自己一手造成。
不行,他一定要找到花半夏,一刻也不能再耽擱。
*
夜色沉沉,衙檐高聳,正值獄吏們下職換班之際。
霜白的月光透過廊柱灑進大理寺内,映出一片清冷肅殺。遠處傳來更鼓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花半夏所在的地牢位于一片相對獨立的區域,與其他牢房相隔甚遠,通常隻用來關押重要案犯。
段慶臣為了不走露風聲,特地将她關在此處。
今晚值夜的兩名獄吏都是段慶臣的心腹。
以往這二人辦事幹淨利落,頗得段慶臣信任。
不久前二吏中的一人剛給花半夏送了斷頭飯。
按照段慶臣吩咐,此時距送花半夏上路還有小半個時辰。
二吏閑來無事,正是喝口小酒,打打牙祭的好時機。
之前一名獄吏溜達到外面,吩咐下職早的同僚幫忙買了幾樣下酒菜。
因受段慶臣提拔重用,二吏在牢裡的位份明顯高于其他獄卒。
這會兒他們正就着一壺燒酒吃喝閑聊。
幽暗寂靜的地牢内,不時傳來唧唧吱吱的響動。
由于牢裡常年不見天日,加上四面陰暗潮濕,清掃不及時,有些老鼠、蟑螂、臭蟲之類,獄卒們早都習以為常。
但當二吏就着牆壁上火把的光亮,看見有隻肥墩墩的老鼠公然溜達到他們桌邊,還要順着桌角往上爬時,兩人終于坐不住了。
“嘿,如今耗子膽兒都這麼肥了?”一名獄吏罵咧咧站起身來。
另一名長着絡腮胡的獄吏動作更快,一邊伸腳去踢那隻鼠,一邊嫌惡地大喝:“滾!給老子滾遠點兒!”
那隻鼠逃得不算慢,兩名獄吏合力,很快便将其趕跑。
怎料一回頭,兩隻個頭兒更大的老鼠已經毫不客氣地蹲在他們餐桌上大嚼起來。
絡腮胡獄吏氣得摘下腰間佩刀,連刀帶鞘揮舞着向二鼠砸去。
好好一桌飯菜,居然叫兩隻老鼠禍禍了。這還有沒有王法?
兩隻鼠遭到驅趕,似還不情不願,跑出一段待獄吏追得不緊,便又停下來回頭張望。如此一段一段地往遠處挪移。
二獄吏見狀鼻子都快氣歪了,拎起腰刀一口氣追出老遠。
他們忙着追打老鼠,也就未察覺到,此時一隻小鼠正不聲不響地爬上桌案,将上面放着的一圈鑰匙拿尖嘴拱起來。
隻見它上齒咬住鑰匙圈中間的鐵環,一扭身快速翻下了桌面。
此時沖在前方的絡腮胡終于砸中一隻大鼠,正覺解氣,忽聽另一獄吏大叫道:“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