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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暑假生活開始,與以往不同,今年暑假,屋裡多了個不姓弗朗西斯的女人。
放着空氣清新景色優美的山中木屋不住,放着郊外有花園有雇傭管家和幫傭的小莊園城堡不住。
溫蒂·塞爾溫,非要來跟她擠在外面吵嚷聲都能聽到的街邊聯排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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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邊的樓上,一扇窗戶向外打開,熱風拂過乳白色的薄紗窗簾。
桌上的預言家日報一如既往寫一堆密密麻麻的新聞,熱風吹動下,報紙嘩啦啦翻動,翻到了桌下的地毯上。。
地上擺滿了各種寶石,還有一些瓶瓶罐罐。
屋内空無一人。
挂在一樓樓梯間的電話叮鈴鈴響了起來。
咚咚咚…
腳丫子踩在木地闆上發出一連串急促的聲音。
斯圖西從一間屋内沖了出來,屋内的坩埚下方沒有點火,卻正咕嘟咕嘟冒着白色的泡。
電話那頭向她推銷着新款上市的電視機,吹噓它的屏幕質量和信号接收能力。
等斯圖西挂掉電話,再次回去查看她的坩埚,白色的泡泡果不其然已經變成暗沉的土黃色。
泡泡破開發出短促鳴響,像在嘲笑。
溫蒂給她布置的十份迷亂藥劑的第六份,失敗。
好在她材料準備的足夠多…
斯圖西歎口氣,認命地拎起坩埚去清洗。
不讓使用魔杖的假期,還要額外應對溫蒂的愛心教學的假期,真是漫長又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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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罐在水泥地上碾過的聲響和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推車聲莫名相似。
麻瓜男孩們正用打火機燎烤百利甜酒的瓶蓋,幼稚的惹人眼球的做法。
震動胸腔的低音炮突然切到綠洲樂隊的《Live Forever》,斯圖西這才從局促和不适中放松了些。
瑪姬塗着紫色指甲油的手拍在規規矩矩坐着的斯圖西的大腿上。
“來根萬寶路?”
瑪姬齒間溢出的煙讓斯圖西想起三年級魔藥課炸坩埚的霧。
她笑着搖頭拒絕。
塑料打火機擦燃的瞬間,火苗裡仿佛浮現出十歲生日蛋糕上那支燒歪的蠟燭。
風從記憶裂縫裡倒灌進來。
那天她用硬币買了兩磅重的巧克力蛋糕,奶油在盛夏高溫裡軟塌塌地流淌,而她正用叉子一點點挑起糖霜塞進嘴裡。
直到有人把她的蛋糕一巴掌扇到地上,融化的巧克力還在她手背上繪制着焦糖色河流。
後來……
“要不要這麼掃興?”卡洛斯的舌釘在射燈下閃過銀光,他晃着酒瓶指向天花闆,那裡有台老式迪斯科球。
瑪姬的煙灰落在斯圖西的帆布鞋上,灰色餘燼像極了她去年嘗試制作并失敗的飛路粉。
她下意識去撣,腕間的手鍊卻勾住了沙發彈簧——那上面挂着一枚小小的紅寶石,此刻正在燈光下泛着巫師才看得見的幽藍光。
包廂門被撞開時帶進一陣冷風,穿鉚釘皮衣的男孩扛着半箱健力士黑啤。
斯圖西對上男孩視線。
菲爾茲·哈裡斯鼻梁上的雀斑還在,隻是褐發裡摻了幾縷漂白失敗的枯黃。
“别撺掇她吸煙,被我媽知道我就慘了。”
瑪姬挑起眉毛,看着菲爾茲·哈裡斯:“你又不介紹,我們隻當她是你帶來的小女朋友。”
斯圖西張嘴想澄清一句:我們是表親。喉嚨卻泛起生物教室儲物櫃的鐵鏽味。
她跟菲爾茲表哥,一起上過學。
那年冬天,高他們一頭的山姆帶着闆球拍把他們兩人堵在走廊時,菲爾茲表哥拽着她躲進那間結滿蛛網的櫃子。
球拍砸在櫃門上的悶響,和她此刻胸腔共振的低音鼓點詭異地重疊。
“他們喊我拿酒……”菲爾茲邊說着,拍上斯圖西的肩膀,用一種拿腔作調的語氣“鄭重”介紹,“這是我品學兼優的表妹,我帶她來咱們這玩一會兒。”
說完,菲爾茲接住卡洛斯抛來的啤酒,食指關節仍留着被闆球拍砸出的畸形凸起。
斯圖西下意識摸了摸同樣的位置,龐弗雷夫人說過,麻瓜的陳舊傷疤最難消除。
“聽說海蓮娜姨媽……你父母離婚了?”他灌下半瓶黑啤說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換了個說法問完。
“您消息真靈通。”斯圖西脫口而出。
菲爾茲愣了兩秒突然大笑,露出那顆被山姆打缺的門牙。
斯圖西瞥見後略顯慌亂地低下頭去看桌上的煙灰缸。
菲爾茲表哥身上的傷痕,竟然大部分都是她連累的。
瑪姬突然把麥克風怼到菲爾茲面前,綠洲樂隊的聲音像決堤的洪水。
當唱到“you're gonna live forever in me”時,菲爾茲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與儲物櫃裡攥緊的拳頭完美重合。
斯圖西低頭看着自己掌心——想到了也許蟾蜍皮曬幹後磨成粉末,或許可以加進除疤藥劑裡試一試。
反正她還有很多材料。
忽然。
有人打開激光燈,紅色光網在他們之間織出血脈般的紋路。
菲爾茲從褲兜摸出枚生鏽的硬币,1990年的女王頭像在彩光下泛着毛邊:“來玩點老把戲?”
斯圖西反應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話。
猜正反請吃晚飯的小遊戲。
她現在至少有三種咒語能讓這枚硬币懸浮旋轉,但最終,她隻是用發顫的指尖接過它。
“請你們吃附近那家炸魚和雞腿披薩怎麼樣?”
“這麼不自信?萬一是我輸了呢?”
“你輸了,就再護送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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