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很多年前。
也沒有很多年。
大概隻有五六年的樣子。
畢竟她今年也才接近十四歲而已。
她曾經短暫地有一個有趣的鄰居。
斯圖西記不太清更多的事，她隻記得，對方是個很活潑的小男孩，他讓她喊他克裡斯，于是她一直不清楚對方的姓氏。
她完全可以問一句，但她沒有。
他們兩人的卧室都在二樓，房間隻隔着一扇窗戶。
他們家搬過來後，他會每天清晨從窗戶探出頭，沖着她這邊大喊大叫，就為了吵醒她。
然後聽斯圖西怒氣沖沖地喊一句“滾蛋”才會罷休。
對方隻比她小兩歲，他們在一所學校，經常一前一後地往家走。
偶爾，他們會同時拐彎進入漫畫店，或者快餐店。一塊聊着學校裡的事，或者最新的漫畫。
除此之外，他們并不熟悉對方的其他事，可卻默契地像最要好的朋友。
至少……斯圖西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後來，小男孩全家再次搬走，就像他們突然搬到隔壁一樣突然，甚至沒有人告訴她這件事。
那隻是個普通到沒法再普通的清晨，她沒有再聽到克裡斯吵醒她的活潑聲音。
一直沒再聽到過。
如果。
她是說如果。
喬治·韋斯萊，會不會就像當時的那個短暫的租客克裡斯一樣，住在她的隔壁，等時間一到，就消失不見？
就像她養丢的貓咪，和窗台上短暫停留過的白鴿，定居外國的媽媽，以及過去沒再聯系的朋友。
所有人都會離開，就像人生一定是充滿離别一樣。
而她隻是個故事中的路人。
她又在念叨這種事了，似乎每次心中滿溢愉悅時，都會讓她想起些關于離别的事，想起這個世界上最無法改變的必然規律。
……
走廊上與往常并沒什麼不同，下課的學生從教室裡出來，四處散去。
奧黛麗依舊要與米克·萊傑裡斯一塊去學習魔藥，她們揮手道别。
斯圖西抱着畫本和魔咒課本，打算先會休息室放下課本，再去找喬治去看那個神秘的好地方。
究竟是個什麼好地方……
微微垂頭的斯圖西忽然看到視線裡多出了人，頭頂籠罩部分陰影。
“弗朗西斯。”
黑發的男生聲音很大，引來走廊上其他人的目光。
他身後不遠處的朋友竊竊私語，抑制不住笑。
“噗哈哈哈哈…你們看她……”
“等等再說，小心她要聽到了。”
已經聽到了。
斯圖西被擋住去路，不得不停在原地面對他們。
她微微擡頭，發現對方比她高上少許，卻比弗雷德和喬治矮上一點。
斯圖西打量了男生領口的藍色領帶，又打量了他身後的幾個竊笑的朋友。
最後，她看向黑發男生的臉，看着對方略帶得意的目光。
沒等她問出‘有事嗎’，男生忽然又開口。
“我真的太喜歡你了，弗朗西斯。”
話到一半時，斯圖西就嘴角向下撇，像是吃了惡心的東西。
這是在做什麼新的整蠱？
斯圖西一時間沒想明白。
對方的語氣中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惡意，以及他身後的朋友，給了她似曾相識的感覺。
很久的過去，她被同學威脅着，掏出口袋裡所有的錢，似乎也是這種氛圍……
她對這個拉文克勞的男生毫無印象，隻能說有些面熟，在禮堂肯定是見過。除此之外她想不到還有什麼交集。
對方的朋友看上去一點也不少，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多的程度。
五個男生擋在走廊上，這樣的場景讓她緊緊皺着眉。
指尖輕輕點了點懷裡抱着的畫本，斯圖西選擇了沉默。
雖然并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但她并不打算過多探究，反正，隻是不認識的人罷了。
她不應該為此生氣，或者掉入他們的暴力陷阱。
是的。暴力陷阱。
就像那些堵住她回家的路，問她喜不喜歡班上的一個漂亮女生一樣。
後來她似乎獲得了一頓辱罵。
斯圖西選擇退讓半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飄出一句：‘好，謝謝……’。
說完，她繞過男生，還沒邁出去幾步，就被人拉扯住了長袍。
領子被拉得歪斜，猛地勒住了她的右側脖頸。
啪，隻是瞬間，她腦子裡理智的弦崩斷。
方才在腦海裡評估利弊的結果通通被粉碎，隻剩下了單一的怒意。
一秒之間的功夫，她順着拉拽的力道，猛地轉過身，單手抓着畫本個魔咒課本，右手已然抽出魔杖，杖尖抵住對方的心口。
幾人被突然之間發生的事吓得松了手，後退幾步。
斯圖西跟着前進，杖尖依舊抵住對方的心口。
她的氣息有些不穩，強行鎮定地開口：“你剛剛拽我？”
斯圖西臉上不帶一點笑意，語氣也冷了下來，沒有任何和善地用魔杖指着男生。
對方退一步，她就前進一步。
“你拽我？是覺得我是個好欺負的傻子？”
“認為我聽到你滿含惡意的話後會露出害羞的表情？覺得可以因此嘲笑我？”
“或者聽到我做出回應後，說：哦！這是個惡作劇，你怎麼還當真了？”
“對了，綜合最近那些背後造我謠的那些人。又或許，你是打算嘲諷我一句，你果然是個喜歡女生的惡心家夥？”
她用一種平靜無波的語氣，連貫地吐出一句又一句的猜測，說到最後，她因為憤怒而不穩定的氣息也平穩下來。
“……沒……不是………”
黑發男生被眼前女生極具壓迫感的眼神吓到，下意識搖頭反駁。
“不是嗎？那你說還有哪種情況？”
沒有人說話。空氣中的劍拔弩張短暫停了一秒。
也許是被戳穿的窘迫和尴尬交融，五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過了最開始斯圖西猛地回身抽出魔杖帶來的驚吓，幾人紛紛反應了過來，也抽出魔杖指向斯圖西。
斯圖西看着五個人臉上的表情。
她隻覺胸口被一團烈火燃燒着，它想要裂開，将心髒狠狠地抛出來扔到地上。
斯圖西攥緊了魔杖，腦子嗡嗡作響。
她盯着對方，片刻後低聲念出一句咒語。
走廊上已經有人跑走去通知教授，留下的人根本不願意錯過這個精彩的變故。
他們隻見最前邊的那個黑頭發男生忽然之間幹嘔了兩下，随後很快蹲下身子，往地上吐出一條滑溜溜的惡心鼻涕蟲。
看熱鬧的人群裡吹了兩聲口哨，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就是這樣！給希斯·羅爾一點顔色瞧瞧！”
也許是惡咒帶來了令人滿意的效果，又也許是起哄聲太大，她冷靜了少許。
感受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心髒，斯圖西快速環顧一圈，把魔杖塞回長袍。
随後，她就站在吐鼻涕蟲的男生面前，垂眸看着他又吐出一條鼻涕蟲，目光複雜，不知在想着什麼。
見狀，剩下的四個人，有兩個蹲下身試圖使用停止咒，依舊有兩人用魔杖指着她，生怕她又忽然發瘋甩出另一個什麼咒語。
四周起哄聲令她腦子一陣嗡嗡作響。
忽然，不知何時，走廊驟然恢複了寂靜。
“斯圖西…弗朗西斯。”
低沉的聲音響起。
面色陰冷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出現在走廊盡頭。
他快步走過來，盯着目光沉靜如同深海的斯圖西看了一會，随後将視線轉移到另一邊。
他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不斷嘔吐鼻涕蟲的男生，眉頭皺地能夾死人。
剩下沒收起魔杖的兩個男生動作有些局促地将魔杖塞回長袍内袋。
西弗勒斯·斯内普無聲地揮動了一下魔杖。
這讓嘔吐着的黑發男生吐出了最後一條鼻涕蟲，走廊裡不再有那惡心的嘔吐聲。
鬧劇似乎終于告一段落。
側身對着斯圖西，斯内普教授的聲音毫無阻礙地回蕩在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