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姐。”孟雲祁直視穆婷的眼睛，那眸光中有很多情緒，她看到了悲傷，憎恨，疑惑，還有像是大仇得報的喜悅，她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想，繼續道：“據說您與趙清源曾互為知心人，卻因不願為他生兒育女才作罷，此後也一直未嫁娶。我這裡鬥膽問您一句，是您不願生兒育女，還是他在和您互通衷腸前，雖明面上未娶妻，私底下卻已經偷偷得了一子。”

“大膽！”穆婷大怒，“憑你也敢猜測我，議論我的是非？”

“我猜您是恨趙清源的，同時您也很愛他，隻是這愛會放大更多的恨。”孟雲祁一字一句道：“衆人隻知趙清源有二子，一子德育，一子德禮，卻無人得知還有一子為徳懷。我猜測，這是他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雖未公開嫁娶，但的确存在。”

“我是愛過他，可我更恨透了他。”穆婷動怒時面目皆是狠厲，“趙清源虛僞，自私，虛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欺騙于我，哄騙我與他歡好，又不幸有孕。我助他升官，又才得知他竟然早已與其他女人有了一子。那我算什麼？”

那些塵封的往事随着話角打開也開始一齊展開，穆婷憤恨道，眸光中竟帶了淚光，“我更恨他如此卑劣，我是介意那孩子沒錯，可我恨的是心愛之人早已與他人生兒育女，一想到他過去與其他人的甜蜜便心痛難忍，可他卻以為我是憎恨那孩子的存在，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親手将那孩子斬殺！我也恨自己曾與這樣肮髒惡毒的人互通心腸，一想到此事夜半時便時常難以安眠，時常夢見那孩子向我啼哭求救。”

“你說，我該怎麼辦？”此時穆婷已淚流滿面，“此後我堕去了我的孩子，與他斷情絕愛，人人皆知，可我因憂郁過度傷了本源，又因堕胎徹底垮了身子，這一生我都将不能再孕育我自己的孩子。而且我竟不知不覺背負了如此大的罪孽，我真是恨他，我想他定是我命中的難逃一大劫，我恨他入骨，時常想趙清源此賤人為何不能堕入十八層地獄？”

孟雲祁聽的也是十分難過，心底仿佛被千百根針紮過，同為女人，這種種遭罪光隻是局外人便聽的心痛難忍，可身在其中又該如何熬過？她酸澀道：“這孩子死去後，怨氣纏繞趙家家宅，惹出諸多事端，趙清源聽信别人的話，說是隻要給他冤死的兒子配一出陰婚，便可用喜氣沖去怨氣，趙家便可解脫了。而此女，便是被趙清源這惡人無辜牽連的另一人。”說着，她看向一側的李芸。

李芸頓時大驚失色，眼睛一酸，也不由得開始落淚：父親竟要把她賣去給死人配陰婚......

“原來竟不是嫁與他做續弦，竟是為了配陰婚。”穆婷哽咽道，“我原以為，又是與他兩情相悅被他哄騙的另一人，便想着吓吓她，絕了對那趙清源的念想。”說着，她攸地又放聲大笑：“好啊，好你個趙清源，你壞事做盡，竟連惡鬼纏身這種事都想的出來，真是蠢笨！”

穆婷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他與我決絕不久後，滿城皆知，見我态度決絕，與我複合無望後便很快另娶他人。而他那原配夫人早逝，正是由于接連生子後導緻的過分體虛，趙清源此人對女人沒有任何憐惜和真情，隻有利用。”

“我見他得二子春風得意，便叫人将他的命根子斬斷，又施于密藥給他的兩個兒子，使其終生不能人道，叫他斷子絕孫！我要這趙家的罪孽盡數消亡于這一代，我要他眼見着自己無比盼望能夠延續血脈的兒子出生，卻變為殘疾之身。”

孟雲祁三人已聽的目瞪口呆，沒想到哪有半點鬼魂纏身的怨念之說，竟原是城主女兒一個人的報複。

孟雲祁十分感慨，心中也是百感交織，既有對這往事紛亂的哀傷，也有對世事無奈的歎息。她歎口氣：“原來如此，趙清源至死都以為是他親手斬殺的兒子回來找他索命，是被活活吓死的。”

提起那無辜死去的孩子，穆婷的眼中滿是哀傷：“我近些年仍時常夢見那孩子，和我自己的孩子，我日日吃齋念佛，隻盼願着他們來世平安喜樂，一生無憂，此生終是我愧對了他們。趙清源這賤人已絕了我此生對于情愛的所有念想。”

穆婷擦拭掉淚痕，“可他終于死了，死的好。我原想他活在痛苦中掙紮一輩子，未曾想他竟死于自己的恐懼。如此，我心中好似也出了一口惡氣，希望他堕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輪回，吃盡苦楚，直至償清他的罪孽。”

“定會如此。”孟雲祁扶起一旁瑟瑟發抖的李芸，對穆婷道：“穆小姐既以知曉了個中内情，便也放過這同樣苦命的女子。同為女子，我深知女子諸多不易，但願結束了此事，都能回到自己安生的日子。”

穆婷看着李芸，她那一身紅嫁衣竟成了索命的顔色，問她：“是你父親把你賣給了趙清源？”

李芸渾身一僵，雖極力控制但仍是止不住的落淚：“許是如此。父親欠了不少債務，隻盼望着早些把我嫁出去，換些聘禮銀錢。”淚珠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她聲音顫抖，也是夾雜着心痛和難安。

穆婷一歎氣，“世間女子，本就不如男子身體強韌，若是再不得好的父母，皆如浮萍一般，無枝可依，便極容易陷入情之一字，怎能不因此上當受騙。你若是願意，便留下做我身邊的侍女罷，我許你衣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