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喉間的腥甜再也壓制不住,他彎腰大口大口嘔出鮮血。粘稠鮮紅的血液落在地闆上,彙聚成一灘。
這具身體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他,沒有未來。
他突然脫力狼狽地跌在地闆上,倚靠着門喃喃自語道:“還好,還好,剛剛差點就忍不住答應你了,還好,還沒有說出口。”
一旁的黎疏懷并未聽見沈久的自言自語,他隻聽到了重物撞擊地闆的聲音,焦急的湊近拍門,大聲呼喊沈久的名字;“沈久,沈久!你還好嗎?”
“我沒事,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沈久這話既是說給黎疏懷的,也是說給自己的,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裡默念,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沈久和黎疏懷都倚靠在門上,一裡一外,薄薄的木門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
短暫的無力之後是更加劇烈的痛感,全身的血液流速陡然加快,每一處血管都被迫忍受着巨大的壓力,他難耐的倚靠在門上解開居家服的扣子,原本纏得闆闆正正的繃帶被弄亂,裡面竟然是光潔如新的肌膚,不用說傷口,就連一個紅印子都沒有。
很快,他就連說話的能力也被剝奪了。嘴唇微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像是被毒蛇纏住的獵物,沈久栽倒在地,睜大了眼睛,卻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最可怕的是,異化的過程中強烈的痛感還逼着他清醒,在這樣的折磨中,偏偏他還能感知到自己身體每分鐘産生的變化,既不能呼救也不能昏厥。他必須清醒着經曆異化的每一分每一秒。
全身像是被扔進火堆裡高溫炙烤過一樣,渾身上下的皮膚都透着紅色,灼燒的痛感穿透皮膚傳遍四肢百骸。灼燒感很快又被刺骨的寒意取代,就連骨頭縫裡都透露着寒氣,明顯感覺到自己呼出的氣體都泛着冷意,就連皮肉都冷的發痛。皮肉骨骼腫脹發痛相互排斥,像是一塊木材被人生生從中間劈開,長久的鈍痛這樣相互交替着折磨他。
時間快點過去吧。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沈久這樣想。
信息素完全失去控制,濃郁的白松香填滿了整個空間。房間冷寂得像冰窖一樣,沈久一臉病色倒在地上,微微蜷縮着的姿勢,像是嬰兒還呆在母親的身體一樣。領口大開的上衣和繃帶早就散了滾落在地上,還沾上了不少血迹,滿地狼藉的室内,隻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着。
門外,黎疏懷去浴室簡單的清洗一下自己,就拽着沙發上的毯子一直守在門口。
整整兩天兩夜。
等沈久再次打開門時,門口的黎疏懷顧不上整理自己的樣子,急切的起身反而沒注意被腳下的毯子給絆了一下,一下栽進了沈久的懷裡。
被風信子撲了一個滿懷。
黎疏懷表現出從未有過的驚慌,他匆忙的想從沈久的懷裡退出來,避開沈久的攙扶,甚至重心不穩的整個人向後栽倒。好在被沈久牢牢地拉住了手臂。
“疏懷,我沒事,别怕。”沈久的嗓子啞的不像話,整個人還透出一種孱弱的病氣。
“對不起,對不起...”黎疏懷蹲下雙手捂臉,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他太害怕了,這兩天他甚至不敢合眼,生怕就因為自己這一閉眼,錯過沈久的求救。他一直很後悔自己那天的沖動而深深的傷害了沈久。他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被吓傻了。
“别怕,别怕,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沈久把蹲在地上像個鹌鹑似的黎疏懷從地上拉起來,細心的擦去對方的眼淚,這一次,黎疏懷沒有躲避。沈久好像很高興,拉着他在餐桌旁坐下,輕輕地撫摸他柔軟的碎發:“這兩天沒好好吃飯吧,我煮點面咱們吃,你有什麼忌口嗎?”
“嗚嗚嗚——沒有——”人前彬彬有禮的小黎總坐在餐桌前胡亂的擦擦眼淚,打了一個響亮的哭嗝,瞬間羞得臉通紅。
等沈久端着面條回來的時候,黎疏懷已經恢複正常了。他看着面前這碗簡簡單單還飄着蔥花的素面,突然感覺自己剛剛的眼淚好像還沒有止住。
“我的手藝有限,就先湊合吃吧。”沈久不好意思的笑笑,把筷子遞給黎疏懷。
黎疏懷看着由碗裡升騰的熱氣,吸了吸鼻子,嘟囔了一句:“挺好的。”
兩個人都吃的很快,一來是實在太餓了,二來都想快點結束這尴尬的氣氛。
吃完後,沈久熟練的收拾好碗筷放進洗碗池裡。
見他回到餐桌前坐下,黎疏懷不安的掰弄着手指,指尖搓的發紅,垂下眼睛不敢去看沈久的眼睛:“小哥,對不起,我錯了。我...”
他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檢讨還沒來得及背,就被沈久給輕輕打斷了。
“疏懷,我也有事想跟你說,我可以先說嗎?”
“嗯”黎疏懷小心的擡頭瞄了一眼沈久的神情沒什麼異常,就飛快地低下頭像是個犯錯的孩子。
“疏懷這些天我一直想跟你說,在我心裡你一直很優秀,真的。我不能答應你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沈久頓了頓,盡量扯出一個和煦的微笑,可他接下來的話卻狠狠的刺中了黎疏懷的心:“我生病了。”
黎疏懷此刻也顧不上愧疚了,他猛地擡頭看着沈久,一臉不可置信,他跑過來抓着沈久的雙臂“你...你說什麼?”
“前兩天的樣子你也看見了,我生病了。”
沈久平靜的有些可怕,這些天他想了很多次,決定還是以盡量委婉的方式告訴黎疏懷,這樣,即使哪天真要面對自己的離去,黎疏懷至少也能有點心裡準備。
“你說什麼胡話啊,是不是那個大夫說的你一直用抑制劑信息素失控了?”黎疏懷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驚慌起來“不就是沒有Omega嗎?我是,你咬我啊,你,你千萬别...”
沈久生怕黎疏懷情緒再不穩定,他雙手扣住了黎疏懷肩膀,逼着對方直視自己的眼睛“冷靜,冷靜下來,疏懷。我隻是生病了,這不是你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