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肯定已經盯上了他們很久。
屠四海被綁了起來,屠小寶在輪椅上嗚嗚地哭着。他聽到兒子的哭聲心疼壞了,冷冷看向綁匪:“說吧,你想要什麼。”
他向來強橫,哪怕當了階下囚說話時也不改強硬本色。
“這裡是醫院,”屠四海威脅道,“外面全是攝像頭,馬上天就要亮了,你可要想清楚,别到時候逃不出去。”
虞維森笑了:“我沒打算逃。”
屠四海的心沉了下去。
虞維森走到他面前,黑漆漆的眼睛緊盯着他:“屠四海,你還記得我嗎?”
屠四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後臉上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你是——”
虞維森涼涼一笑:“對,我是——”
“你是那個該死的小白臉!”屠四海破口大罵,“你他媽的還要不要臉,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虞維森笑得像一個森然的惡鬼。
“還敢笑!”屠四海怒道,“你接近我兒子到底想幹什麼!”
虞維森笑得更大聲了。
“當然是為了報複。”他說,“我忍着惡心睡他當然是為了報複你。”
屠小寶發出一聲抽泣。
屠四海眼睛都紅了,青筋暴起:“小雜種,你找死!”
虞維森俯下身正對着他的臉,語氣幽幽地說:“小海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屠四海的瞳孔驟然收縮——隻有一個人這麼叫他——
“你——你——”
他的臉已經完全扭曲了,飛快看了兒子一眼,然後惡狠狠瞪着虞維森。如果眼睛裡能射出刀子,他已經把這人千刀萬剮了。
虞維森冷笑:“你看他做什麼,他什麼也不知道。”
屠四海咬牙:“你也知道他什麼也不知道!”
屠小寶懵懵的,但他并不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已經聽出來了,虞維森接近他隻是為了向爸爸複仇。所以他叫他“屠四海的兒子”,所以他對他的态度總是那麼奇怪。
他的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
虞維森冷冷一笑,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術刀。刀影一閃,鮮血四濺。屠四海咬着牙沒吭聲。
屠小寶尖叫了起來:“不要啊!爸爸!”
他撲通一聲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小寶!”屠四海的心都碎了。
摔到地上的那一瞬間,屠小寶疼得差點休克過去,但他撐住了,咬着牙一點一點往前爬。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拉虞維森的褲腳。
虞維森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躲開了。
真可憐。真可憐啊。
他們都是被命運玩弄的可憐蟲。
“别碰我。”他說,“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
屠小寶茫然地擡起頭。他今天已經哭得太多了,像個被水泡發了的小蠶蛹一樣委頓在地上,但尚不知道還有更可怕的深淵在旁邊張着血盆大口。
屠四海突然說:“你是你父母收養的棄嬰。”
他是對虞維森說的。
虞維森冷笑:“是嗎?”
“是。”屠四海很平靜地說,“但我确實殺了虞光耀。我們殺了他。”
“你們?”虞維森的眼睛眯了起來,“還有誰?”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屠四海說。
刀光閃過,鮮血四濺。虞維森又往屠四海身上紮了一刀,深可見骨。屠小寶又是一聲尖叫。
屠四海隻是皺了皺眉,仿佛沒有痛覺。他沉聲安慰兒子:“爸爸沒事,爸爸一點兒也不疼。”
屠小寶一邊流淚一邊搖頭。
虞維森逼視着屠四海:“說!你的那些共犯!”
“共犯?”屠四海忽然狂笑起來,他是在笑年輕人的天真,“你弄錯了因果。我們不是因為殺了一個人才成為共犯的,我們是為了成為共犯殺了一個人。”
他閉了閉眼睛,仿佛陷入了回憶。
“二十年前,我和你爸爸誤入局中。我們太年輕,太天真,也太無知。
“那裡面的利益太大了,分贓的人來自不同派系,彼此不信任。
“他們需要血作為黏合劑。
“你聽明白了吧,那天必然要死一個人,要麼是我,要麼是你爸爸。我們是那天在場的唯二兩隻小蝦米。
“可你爸爸是個好人——所以我殺了他。”
虞維森久久地沉默。
屠四海說:“秦蔚已經向他們的政敵檢舉了我。”
聽到這裡,屠小寶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秦蔚是媽媽以前的名字。
“媽媽——檢舉了——爸爸?”他的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了。
屠四海笑了笑:“她也檢舉了她自己。”
屠小寶嗚嗚地哭了起來。
屠四海有千言萬語想囑咐,但最後隻說出一句很平常的話:“以後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小寶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他看向虞維森,聲音裡終于帶上了哀求。
“放了我吧,”他說,“我不能死在這裡,他們不會放心的。他們要是不放心,小寶怎麼辦……”
……
“原來你真的愛他。”廖青冷笑,“因為愛他愛得太痛苦,所以你分裂出了我。”
“我不愛他!我不愛他!”秦蔚尖叫。
“你撒謊!”廖青叫道,“我就是為了愛他才出現的,隻是你沒想到我竟然愛得那麼瘋狂,你沒想到我會把你兒子扔掉!”
“我不愛他!我不愛他!”秦蔚狀若癫狂。
“我們害了他們。”廖青的聲音低了下去,“害了你兒子,也害了我兒子——”
天亮了。
一抹藍青色從天台一躍而下。
她死在冰冷的冬天,飛濺的鮮血像是破碎的紅寶石。
……
三日後,屠四海在獄中認罪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