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下了雪,街道上節日氣氛很濃。虞維森踩着雪回家,經過一棵亮着燈帶的聖誕樹時,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教他唱過的聖誕頌歌。
他六歲以後就沒有過過聖誕節了。他的童年很短暫。
剛被賣到金三角是賣給一隊雇傭兵,他們訓練童兵二次販賣。十月份雨季結束的時候他被出貨給了一個販毒組織。深山老林裡埋藏着無數罪惡,組織内部也經常因為各種理由互相開戰,人命輕賤得不值一提。
死亡是注定的結局,早晚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徒勞地掙紮。是妄想着要回去報仇嗎?可他甚至根本沒機會長大。
頭領的兒子生了大病,他被拉到地下黑醫那裡做配型,就在作為供體即将被摘下心髒的前一天,頭領兒子死了,他幸運地被貪财的黑醫昧下不用再回山裡了。
既然老天讓他活了下來,那麼屠四海就必須死。
虞維森掏出鑰匙打開單元門。今天晚上年輕醫生大多都出去玩了,整棟樓沒剩幾個人。上樓的時候,他聽見樓頂有隐隐的歌聲傳來。
歌聲的盡頭,屠小寶頭上戴着兩隻馴鹿耳朵,背對着他,坐在樓梯扶手上很危險地晃着腳。他是那麼的無憂無慮,仿佛漫長的童年延續到了今天。
屠小寶轉過頭來看見他,很開心地笑了。
這個人的幸福和快樂全都建立在自己的不幸和痛苦之上。
“你回來啦!”他快活地跳下來,熟稔地撒着嬌,“我都等你好久了!”
虞維森冷着臉沒有說話。
屠小寶絲毫沒被冷臉吓退,嬉皮笑臉地撲了上去,像樹袋熊一樣纏住男人,手腳并用去扒拉他大衣口袋裡的鑰匙:“快開門,快開門!凍死我了!”
“你怎麼進來的?”虞維森問他怎麼進的單元門。
屠小寶嘿嘿一笑:“碰到一個你們醫院的同事,我說是你炮友,他就讓我進來了。”
其實那個醫生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他是趁人家開門的時候嗖一下蹿進來的。
屠小寶捂着嘴巴偷笑,覺得自己很機智。
虞維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打開門。
屠小寶立馬又嗖一下蹿進屋裡,像在熱水裡遊泳一樣擁抱着室内溫暖的空氣:“活過來了!”
他從自己帶來的牛皮紙袋裡掏出蘋果、姜餅和拐杖糖:“你家裡一點零食都沒有,我今天自己帶了!”
虞維森嫌棄地看着他:“去洗手。”
“我還給你帶了聖誕禮物喲!”
“去洗手。”
屠小寶充耳不聞,脫掉大衣向他展示可愛的毛衣和可愛的自己,擺出一個閃亮登場的造型:“你的聖誕禮物就是我!”
他一臉得意,仿佛虞維森撿到什麼天大的便宜。
可惜對面是個複讀機:“去洗手!”
“知道了知道了。”屠小寶對他冷淡的反應很不滿,嘟嘟囔囔地去了。
不應該放他進來的。虞維森想。
“洗幹淨啦!”
沒消停一會兒,那個聒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然後,人也跳到了他身上,嗷嗚一口啃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