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全然不顧,隻對謝宴扔下一字:“走。”
兩人上了樓梯,走到了二樓最深處的雅間。
門關得嚴實,裡頭也全然沒有動靜,隻有門口亮起的燈籠彰顯貴客已經落座其間。
風骊輕車熟路到了地方,門都推開了一個口子,卻沒有直接進去,反而伸手對謝宴比劃了個“請”。
謝宴邁出的腿自覺回撤。
“有詐?”
“不至于。”
僵持之際,一支箭從狹小門縫中破風而出,又從二人之間極速穿過,最後沒入挂燈籠的圓柱。
謝宴從猶在無風而動的箭羽上收回視線,同時收起的還有最後一絲信任。
風骊将箭拔出,取出箭頭又把箭杆砍成小段,盡皆收入囊中後,他提步上前,推門而入。
謝宴在離開和進去之間徘徊一會兒,終究選擇了後者。
當門屏風上畫着歲寒三友,畫上淩天竹竿上破了一個小洞,大抵是拜方才那隻箭所賜。屏風兩旁各擺一花架,上放君子蘭,一株開了花,一株沒開。十個茶樓裡八個這樣裝潢,很普通,沒有什麼特别的......
除了屏風後坐着的人。
謝宴:“賀大人也在,好巧。”
直面舞台的窗戶關着,縱使下面叫好聲不斷,窗前太師椅也無人造訪。風骊背對入口,坐在房屋正中大圓桌前,而他對面正是面色不虞的賀既。
與謝宴四目相對後,賀既自然移開,指尖點在桌上紙條:“對風指揮來說,可一點也不巧。”
謝宴不偏不倚坐到兩人中間位置,把紙條拿過來,上面正寫着來此相見的時間和房間位置:“賀大人也是被強行‘請’過來的?”
賀既聲色冷冽:“如果用箭将紙條釘死于他人院中也算‘請’的話。”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謝大法官公正裁判完,又數了下剩下的位置,“恰好還剩三個座,是留給内閣其他人的?”
風骊:“不是,不會再有其他人來了。”
謝宴:“陸閣老、張大人一個不請,單單把我二人綁來,委實讓人惶恐。”
“我原本隻想找你,但想着反正賀大人都會知道,不如一起坐下來打開天窗說亮話,免得還要再轉一道。”風骊說話時,視線在謝宴兩眼瞳孔間流轉,餘光停在後者手指間,這是他審訊時的習慣。
“此前我說過不喜歡被當作犯人對待。臆想本沒什麼錯,但來打擾别人就不好了,”謝宴巋然不動,眼神也逐漸轉冷,“休沐日已過半,風指揮有話便直說。”
“可以,”風骊打探神色稍斂,雙手撐在桌上,“讓暗衛撤下去。”
“不行。”賀既語氣不容置喙、全無商量的餘地。
“不是在查皇帝得了什麼病嗎?我知道,”風骊向謝宴的方向偏轉,“另外,三垣司第一任指揮姓什麼謝大人現在弄清了嗎?”
謝宴眸光微凝:“風指揮弄清了嗎?”
風骊:“弄清了,但不想要此間第四個人聽見。”
“我确實對那段曆史很感興趣,”謝宴悄然握緊腰間佩劍,頭抵在椅背最上,語氣無奈,“但實話說,親眼目睹過風指揮力戰惡犬的英姿,此刻還真不敢有絲毫懈怠。”
“看在一起在秦地挖過河泥的交情上,若确實是奉了首輔的命令想給我和賀大人一個了結,也給個明示。”
風骊把長刀放到桌上,站起身抖落出匕首、銀針若幹,又解開左側衣袖,拆出袖箭。
謝宴把東西盡數盤羅到自己跟前,看過後搖了搖頭。
于是最後一個錦囊也被抛到桌面,正是在門口裝了箭頭的那個。
賀既撫掌兩聲,十五現身将武器盡皆收走。
風骊:“可以了?”
“還有最後一件事要确認,”謝宴的視線幾乎凝為實質,毫不避諱地看向風骊眼底,“風骊,你在我那喝過兩次酒。”
“不,是一次。”
謝宴握在箭柄上的手緩緩松開:“是我記錯了。風指揮這次也要講故事嗎,在下洗耳恭聽。”
“或許這次的真的隻是一個故事。”
不知是不是錯覺,謝宴覺得風骊的話似乎正沿着空中無形的脈絡,向很遙遠、古老的地方飄去。
作為合格的傾聽者,謝宴應該投入到此刻緊張、肅穆又有些感傷的氛圍中,但是有一件事他不得不在意。
“能不能先讓人上些吃食。”他舉手。
風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