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納爾從繁雜的公文裡悠悠擡眸,像是沒看見金發小孩的神色,自顧自擡手将果汁推到對方的面前,就又重新看公文了。
阿洛伊斯悶悶憋氣,舉起手邊的果汁灌了一大口,又想起艾納爾小時候乖乖跟在自己身後的模樣,那時候可比現在這副裝模作樣的大人樣子讨人喜歡多了。
怎麼就從那樣被迦文家養成這樣了?
“你就是亞瑟?”一頭銀發一絲不苟地被整潔梳起,墨色的瞳孔裡倒映不出任何東西,面前的男人朝阿洛伊斯伸出手,袖口處露出一截深灰色的皮膚,象征着對方的血統,歲月在男人臉上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反而沉澱出一種更加深邃厚重的氣質。
阿洛伊斯穿着定制的兒童正裝,站在艾納爾身側,在對方伸出手來的瞬間往艾納爾身後後撤一步,躲在艾納爾腿後打量着來人,極為敬業地維持着自己腼腆小孩的人設。
艾納爾被亞瑟的動作打了個措手不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他不着痕迹地勾勾唇角,享受起這孩子對自己少有的依賴:“父親,亞瑟有點怕生。”
阿洛伊斯看着對面人那張面無表情與艾納爾有三分相似的臉,極為娴熟地挂上他熟練掌握的禮貌笑容。
星艦靠港後他就被艾納爾帶到了迦文住宅,在這裡,他見到了邀請他參加宴會的圖裡安·迦文,這是時隔五年後他與對方的再次見面,上回見面還是在首都星議會廳,他當時還是剛在蘇萊納戰場立下戰功的上校阿洛伊斯·萊特,與對方客套社交,如今再次見面,他竟然變成了孤苦無依的七歲星際孤兒亞瑟。
阿洛伊斯在心底苦笑。
在來的路上,他就仔細思考過這趟旅程有哪些機會他可以把握,雖然艾納爾的嫌疑正在逐漸洗清,但這并不代表阿洛伊斯會對迦文家族放下戒心。在星艦上時,他雖然看上去正認真看着卡通片,但實際上他在大腦裡已經對這趟突如其來的旅程細細盤過一遍,甚至細細打磨了自己的人設。
畢竟他并不清楚,這次迦文之行的暗處是否有人正在暗中觀察着自己,他不能露出破綻。
于是,在被艾納爾帶着踏入與圖裡安·迦文見面的會客廳時,他迅速把自己的狀态調整成一個七歲孤兒被帶到陌生環境見到位高權重的冷漠陌生大叔時應該有的态度。
圖裡安看着那個躲在艾納爾身後偷偷打量自己的孩子,與那位不知所蹤的銀河星域裔如出一轍的金色短發,湛藍的瞳孔,确實是與傳聞中說的那樣的相似。
阿洛伊斯看着那個在他既定印象裡孤傲嚴肅的男人從身後的侍從那裡拿過什麼東西,接着蹲下來與他視線平齊,将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到他的面前。
“這是我送給亞瑟的禮物。”圖裡安語氣毫無起伏地開口。
阿洛伊斯一愣,擋在他身前的艾納爾微微皺眉,但速度極快地調整好了表情,替呆怔的阿洛伊斯接過那份禮物。
“我替亞瑟謝過您了,”艾納爾面上浮出一個笑,圖裡安沉默地看着艾納爾将禮物遞給他身後的副官,并未對此發表什麼意見,艾納爾拍了拍阿洛伊斯的肩膀,繼續對自己身後的安格森道,“你先帶亞瑟下去休息。”
阿洛伊斯當然也沒有什麼反抗的餘地,他兢兢業業地維持着自己的人設,乖巧地被安格森牽着手帶出門去,會客廳的大門被關上,隔絕了屋内那對父子間的動靜。
艾納爾和圖裡安要聊什麼?
阿洛伊斯被安格森牽着手穿過狹長安靜的走廊,向他今晚就寝的房間走去。
雖然小孩子的身份很有麻痹性,沒人會防備自己,但還是有一點不好。
就是這群人一旦開始聊什麼“成年人”的話題,就會找這種蹩腳的借口把他支開。
大人真的是很會自作聰明的一種生物,阿洛伊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