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納爾·迦文獨自走過議事廳外長長的走廊,他在即将邁步踏出走廊的前一秒止住了腳步,皺着眉朝走廊外伸出手。
一滴水漬落在了他皮質的手套上。
下雨了。
聯盟首都星是一顆人造行星,為了模拟更适宜首都星公民居住的環境,行星内置的人工智能會模仿聯盟最适宜公民居住的自然星球的晴雨陰天氣,來确保首都星公民在此處生活的舒适程度。
曾經,這對于兩個一直生活在首都星域以外的孤兒來說,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曾陪着一個人擠在一艘簡陋的随行艦視窗前眺望這顆凝聚了聯盟最高科技結晶的人造行星。那個金發少年對它的漂亮啧啧稱奇,盯着那顆絢爛的人造行星,興奮地跟他說:艾納爾,中尉和我說首都星的雨非常澄澈,跟伊夫尼亞的雨完全不同。
那是因為雨是假的。
都是假的。
淅淅瀝瀝的雨滴在艾納爾的注視下落在他的手套上。
跟在他身後的副官安格森适時撐起了一把傘,艾納爾收回了手,突然,身後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元帥,你在這裡啊!”
艾納爾回頭看向來人,正是他的副軍團長格羅夫·涅森,在他正式出任元帥後将接替他成為第十五軍團的軍團長,身後還跟着個副官打扮的年輕人。
“我來議事廳找人審批主艦升級的文件,”格羅夫朝艾納爾爽朗一笑,“沒想到一出來就遇見元帥你了。”
艾納爾點了點頭當做回應。
幾人邁步走進雨裡,艾納爾轉頭開口對格羅夫道:“裡歐尼斯的搜尋任務進行的怎麼樣了。”
“已經按照計劃對安格森星及其周圍的二十個行星進行了搜索,”格羅夫回道,“不過根據今天剛剛更新的任務彙報來看,還是沒有發現萊特上校的蹤影。”
艾納爾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把搜查範圍繼續擴大吧。”
“是。”格羅夫點頭應道,一旁的安格森适時插話:“元帥,您的懸浮車到了。”
格羅夫站在雨中目送着艾納爾的懸浮車離開,在他身後為他撐傘的那名副官打扮的年輕人卻突然開口:“長官……”
格羅夫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向自己的副官:“你有話想說?”
“屬下不敢,”副官連忙道,“……隻是,屬下查閱了一些軍部紀錄……過去也有一些在戰場上沒有保留下屍體的先例,元帥為什麼要執着于萊特上校的……”
格羅夫眉頭一皺,直接開口:“你是在質疑長官的命令嗎?”
副官連忙倉皇低下了頭:“是屬下失言。”
格羅夫從面前年輕的副官身上收回眼神,移眸看向懸浮車離開的方向,在心裡歎了口氣。
恐怕元帥在找的,從來就不是萊特上校的屍體。
等到阿洛伊斯再次從昏睡中睜開眼睛,他已經到達了查格諾星中央孤兒院。
随行的護理仿生人都配備了最基礎的生理檢查功能,他們判斷阿洛伊斯的情況是由于情緒激動而導緻的突發性腸胃刺激與神經昏迷,他身體的各項指标依舊是正常的,所以不需要将他再送回醫院接受治療,仍将他帶上了前往查格諾的随行艦。
事後,醫院那位傑伊護士長似乎對仿生人的診斷與判定十分不滿,但她并不能責怪在場的兩位仿生人,因為他們的系統設置标準就是那樣,仿生人無法違背系統的指令。
不過阿洛伊斯聽說這件事後還挺感謝那兩位仿生人的,因為個人原因,他并不是很想再回那個醫院。
他在到達查格諾星中央孤兒院的第三天才在孤兒院的醫療住院部裡從昏睡中悠悠轉醒,鑒于他過去的經曆,發現自己睜眼後又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件事讓阿洛伊斯在剛醒來的時候還有點神經敏感。
不過很快他就無暇顧及——因為克萊亞和達尼洛聽說了他醒來的消息。
孤兒院的醫療住院部并不是能讓孩子們随意進出的地方,在醒來後,阿洛伊斯被孤兒院的醫師告知他還需要留在醫療住院部卧床觀察幾天。
“傑伊護士長囑咐我要多多關照你。”那位和溫迪·傑伊有着如出一轍慈愛微笑的醫師奧利弗是這麼說的。
阿洛伊斯此倒不反感,他并不急着出去見人,相反,他現在正需要一個安靜環境能夠讓他理清心裡的那一團亂麻,于是就在他被留在醫療住院部的第一個下午,他正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闆的一角發呆的時候,不遠處的窗戶傳來了“叩叩”兩聲清脆的敲擊。
阿洛伊斯沒在意,隻當是那是風聲或者别的什麼東西,查格諾星可能正處在多風的季節。
“嘭嘭”兩聲更大的敲擊聲再次傳來。
阿洛伊斯疑惑地扭頭看過去,接着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從窗外的景色可以判斷這家孤兒院的醫療住院部在二樓,而窗戶外的那棵樹上,正挂着一個朝他興奮揮手的小赫利肯星人。
“太危險了!”阿洛伊斯那顆與外表嚴重不符的成年人的心髒被吓得狂跳,他連忙下了床,打開了窗戶,對滿面笑容騎在樹杈上的達尼洛嚴厲道,“你在幹什麼,還不快下去!”
他不清楚二層樓的高度會不會對年幼期的赫利肯星人造成傷害,但他從一個銀河星域裔的樸素的安全觀念來看,二層樓的高度足以把一個孩子的腦殼摔成八瓣。
達尼洛被他吼得一愣,看上去還有點委屈:“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