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落井下石?别說得這麼難聽!我就是想多掙點錢而已,世上誰不愛錢,我有什麼錯,說掌櫃下個月給我們漲錢,他能漲多少?最多到三兩,你知道醉仙居那邊給我開多少嗎?四兩!足足比現在多了一倍,而且一過去就先給我開三個月的!”
“還有我當初也不是重病,隻是一時犯困不小心睡在了路上,掌櫃給我請那大夫才費幾個錢,值得你們一直挂在嘴上?”錢賬房直硬硬梗着脖子,腮幫上的黑痣都鼓了起來:“我就直說了吧,想我留下也行,不要扯其他虛的,讓掌櫃給我加錢,加到五兩!”
“五兩?”楊掌櫃冷笑一聲,走進店門,“五兩一個月的賬房我可用不起。”請一個賬房隻用一兩三錢,賬不多更是隻用一兩,他原本給錢賬房的工錢就已經是青雲縣最高的,後面想着對方給他幹了那麼久,又一起撐過被醉仙居逼得搬遷,就再漲一些,竟還人心不足,想要五兩一個月!
莫說五兩銀子遠超市價,就算不超,他也不想給這種小人,“我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把賬本留下,要走就走吧。”楊掌櫃斜眼掃過錢賬房,目光冰冷。
“你,”錢賬房滿是震驚,樓内現在還有一堆賬沒算,他本以為楊掌櫃不說全順着他,也會好言好語的求他先把這個月賬算完,結果楊掌櫃竟然直接讓他走?
“你什麼你,别擋路!”跟着楊掌櫃一起回來的小二推開錢賬房,轉身,笑迎進後面賀宣,“賀公子,您請進。”
賀公子?那是誰?錢賬房好容易穩住身形,看向被衆人衆星捧月般迎進來,滿是書生氣的賀宣,再看楊掌櫃神色間對賀宣的恭敬,恍然明白過來,楊掌櫃這是找到新人頂替他了啊,難怪敢這麼硬氣。
不過,現在硬氣,還太早了,想着自己所寫賬冊,錢賬房藐視的望一眼賀宣,從懷裡掏出賬本,重扔到楊掌櫃面前,就直直走出酒樓大門。
楊掌櫃躬身把賬本撿起,并不在意他态度,隻想讓賀宣幫忙把月末的賬都算了,卻是一翻開賬本,就氣怒的睜大了眼。
怎麼了嗎?”賀宣看楊掌櫃表情不對,不由走上前去看向賬本,這一看,也愣住了,賬本上,每天的總賬數額都寫得極為潦草,完全認不出寫的是什麼,認不出,就代表這些賬都要重新算。
“他怎麼敢……”楊掌櫃嘴唇顫抖,整個氣得戰栗,重新算賬耗時耗力,而還有兩天這個月就要完了,“劉青!”
楊掌櫃開口,喚身旁小二,“現在出去,把錢賬房叫回來,讓他把所有的數都給我寫清楚!”小二聽令出去,卻是沒多會就苦着臉跑了回來,“掌櫃的,錢賬房不回來,讓您自己想辦法。”
“他把賬寫成這樣,還敢讓我自己想辦法?”楊掌櫃大怒,小二臉色更苦,“錢賬房說本朝并沒有條例要求賬房必須把字寫得好看,您就是告到官府也沒用,如果實在想他回來,除非您……上門求他。”
“什麼?”楊掌櫃擰眉,小二低下頭,再不多說,其實錢賬房原本的話更難聽,“剛才不還很嚣張嗎?現在知道來找我了?可惜,我這人心眼小愛記仇,想讓我回去,就讓楊掌櫃跪着上門求我!”
還是賀宣在旁開口,“掌櫃莫惱,這些賬我都可以替你算的,不必為那種小人生氣。”他剛才把賬本翻了一遍,發現賬本雖厚,卻都隻是簡單的加減。
“這……”楊掌櫃還想說什麼,就發現賀宣已經動手算了起來,不由停了話語,讓衆小二給賀宣上筆墨,小二們快速動作,沒多會就把筆墨紙硯連帶算盤都擺到了賀宣身前。
賀宣提筆,将新算出的數額寫在賬冊上,字迹端正工整,姜延初站在旁邊,靜靜看着賀宣計算,而楊掌櫃原本滿心的焦慮也在望見賀宣寫賬的速度時平緩下來,轉成滿滿驚異。
這位賀公子算賬竟然這麼快嗎?而且旁邊還有這麼多人圍看影響,在以前,錢賬房算賬的時候,每次都需要單獨給他開一間屋子,再配上雨前新摘的龍井,不許任何人敲門打擾。
就這樣,還大半天都隻能算出一點,這也是他看到賬本字亂第一反應就是把錢賬房叫回來的原因,他根本沒想過賀宣可以一個人把這些賬都算完,現在看來,卻是可以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賀宣不停的算着賬目,賬本一頁頁翻過,直到酉時的鐘聲敲過,賀宣終于翻到最後一頁,将所有的賬目都核算完畢,賀宣合上賬本,遞給楊掌櫃,“所有賬目都已算完,請掌櫃檢查。”
“不用,我相信你。”楊掌櫃接過賬本,仍有些不可置信,這麼多賬,如果讓錢賬房來算,起碼要算半旬,有時還會出錯,賀宣居然一個下午就算完了。
他卻不知,賀宣來自現代,與此世受科舉影響而隻勤學四書五經不怎麼關注算術的讀書人大不相同,楊掌櫃收起賬本,想着醉仙居每次挖角成功後都會從中作梗讓自己招不到人的下作手段,吩咐旁邊小二拿五十兩白銀來給賀宣。
賀宣一驚,連忙推拒,卻被楊掌櫃按住,說這五十兩也不全送,而是想要聘請賀宣繼續做他們酒樓的賬房,賀宣略一思量,想着自己之後也要尋活計掙錢,不如就先在這,畢竟楊掌櫃人格品行都還不錯,算是不錯的東家,便伸手将銀錢收了。
所有事畢,賀宣帶着姜延初走出酒樓,酒樓之外,賀宣望望天色,重新看向姜延初,開口,說出一早的打算,“好了,現在天還未黑,你家在哪?我找馬車送你回去。”